五阿哥能当导演吗

我为什么要去看《嫌疑人X的献身》,和苏有朋为什么会去当导演,同样是一个谜。

近年来随着国内电影市场的蓬勃发展,拍电影的门槛越来越低了。导演这个专业,像心理学和市场营销一样,同样是技术活,但普遍不如医生律师技术员一样受到大家的尊重。以前有个挤兑导演的笑话:“摄像、灯光、剪辑什么的咱就不说了,制片人会找钱,演员没有演技还会个不要脸呢,你们导演会什么?” 很形象地说明了大家对这个职业的误会。

连我们老百姓的认为什么人都能当导演,在这个圈子里耳濡目染的就更觉着自己神州行了。什么苏有朋郭敬明,我觉得大幂幂当导演的那天也不远了,胡歌要稍微快一点了,不要被她抢在了前面。

万幸我没看过苏导的《左耳》。《嫌疑人X的献身》老实讲还真不算一个太烂的电影,如果你就当它是一个普通破案片。有强大的故事撑着,苏导还特别小心翼翼地尊重了原著(尊重到了连人名都取了日本名的谐音,以至于我们觉得觉得神探伽利略别是个唐山人吧)。所以这个电影……它看上去简直就像是一个电影。这对近年来乱七八糟的国内片来说已经是个很不错的评价了。

但是同样让我不明白的,东野圭吾都签字了,连很多对白都只是做了本土化的一个改编电影,为什么就能做到灵魂尽失呢?

作为东野圭吾的巅峰之作,《嫌疑人X的献身》有诡异独特的故事、无懈可击的推理和炉火纯青的写作技巧。震撼读者的,不光是匪夷所思的故事架构,还有主人公那种岛国A型血的极端性格,以及数学的极致美感。在苏版《嫌疑人X的献身》中,后两者尽数消失了。然而没有了性格的骨髓,故事本身也就没有那种不三个动声色的惨烈了。

失败的原因我认为有三个,咱们从不重要的往重要的说吧:

第一:选角和演技

演的不像,有时候不完全是演员的错。有可能剧本对角色的塑造有问题,跟有可能演员形象完全不适合这个角色。“整容式的演技”并不是没有,但是太难了,而且对一个电影来说,为什么要冒这样的风险呢?

具体到这个电影来说,完全赖王凯。

怎么看王凯,也难以想象他是一个智商很高的人,与原著里描述的淡定优雅、略有点刻薄的汤川学完全不是一个人。不知道导演是怎么给说的戏,他从头到尾都在专注挺着小身板嘚瑟。在洗手间捋头发的时候,简直GAY出天际。有个重要情节是张鲁一说:你还是那么年轻啊。我要是张鲁一,我可能会说:你丫是不是GAY啊……

张鲁一扮演的石泓,和原著中的石神哲哉从形象和性格都相去甚远。这其实是比王凯更大的问题。原著中的石神,粗壮苍老,大概像个工人阶级。虽然实际上是个一心扑在数学上,有一定性格缺陷的人,但表面上看起来应该很像个正常人吧。说话、做事冷静而有条理,爱慕邻居是因为她好看,而且虽然还不敢去追求,但也会有正常恋爱男人的强烈嫉妒心。张鲁一诠释的角色一看就有严重的人格障碍,被生活给了无数大嘴巴的文艺青年(事实上也是,都急得要上吊了,所以他的献身实际上是报恩)。这个角色没有说服力,100%赖苏有朋。

第二:导演的理解力和价值观

可能苏有朋就是这么理解石神这个角色的,就是这么理解《嫌疑人X》这本书的。他想描绘美好的女性照亮孤独人的生命,这种恩情无以为报,唯有献身。而原著中,汤川学是石神真正的知己,反复说:他会选择最有效的方法,就像他在寻找最优雅的解题方法一样。无论这个方法需要做什么,他都不在乎。石神除了像人一样恋爱了,他身上几乎没有人性的东西,人类的规则感,只有严谨的逻辑。所以他的选择才会那么匪夷所思,近乎冷血而又在情理之中。原著里的女主也不是温柔的苦情妈妈,她对着有可能性的男人会情不自禁地打开自己,找回做女人的感觉;对邻居男人无私的帮助会有负累的感觉,又想得到他的照顾,又不想还他这个情。故事的惨烈,就来自于人性的残酷。而我们的乖乖虎呢,要么是没有看懂,要么是无法接受,他让主人公们说着完全一样的对白,却导出了完全不同的价值观。

第三:日本文化的独特性

无论是东野圭吾,还是村上春树,还有伊坂幸太郎。他们小说里最让人动容的是每个小人物的性格。不管年龄大小,长相如何,也许过着算的上无聊的生活,普通得一塌糊涂,但都有一点儿与众不同,好也罢坏也罢都坚持着,就像跟这个冷漠混沌的世界赌气似的,借此才能保留一点做人的尊严。而这些人设都是通过琐碎的生活细节来描述的。不用说这些东西在苏导这里也不存在了。

我并不觉得拍日本作家的作品就一定要有日本文化的原汁原味。但你抽掉了人家的脊髓,你至少得换上自己的,不能光剩下包子皮儿啊。对于一个导演,能不能有自己的风格、传世的作品,最终也要看他有没有理解和渗透文化的能力。显然我们不应该拿这个去要求苏有朋。

总的来说,《嫌疑人X的献身》是一部完全没有价值的电影,没法给观众带来任何的快感。它存在的最大意义就是,借助一个好故事,投机取巧地证明了苏有朋可以做一个合格的导演。让他继续拍下去吧,只是请他不要再拍东野圭吾系列了。

莎士比亚是这么说我的:最大的无聊,就是为了无聊费尽辛劳。

 

真爱打底的性虐待

总裁小白文世界名著《五十度灰》(Fifty Shades of Grey)改编的同名电影上映了,一边恶评如潮一边席卷票房。这是一部乏味到连最嘴贱的影评人都写不出精彩评论的电影,一部能把人看睡的重口味性虐片,对于一部限制级电影来说,这简直就像一个女人,在性生活过程中让男人睡着了一样。这么难看无聊连床上戏都不出彩的电影怎么还会有这么多人去看呢?

让我们来看看这个电影的观众群都是什么人吧。首先,她们多数都是女的。即使有男的去看,多半也是陪女人去的。从这个定位上看,《五十度灰》和《色欲都市》、《十日啪拖手册》没什么区别,都是专拍给女人看的小鸡电影(chick movie)。而所有小鸡电影的主旨都只能是歌颂爱情的。为什么呢?因为再色迷迷的女人,也不是硬核色情爱好者,而几乎所有的女人,都是会被爱情打动的。

什么?这不是一部讲性虐待的电影吗?怎么又变成爱情了?让我们去看看原著小说是怎么回事吧。《五十度灰》原本就是一个粉丝意淫小说。一个郁闷的中年妇女,迷上了青春偶像剧,用男女主角的名字写了个番外(大概写的时候把自己带入了女主),连载在类似咱们起点网、榕树下这种网站,一下收了几十万个打赏,被出版社看中,一炮而红。翻译成52种语言,狂卷各国图书排行榜。销量这么大的书,怎么可能是靠色情呢。《五十度灰》三部曲,跟所有的霸道总裁文一样,讲述的都是纯(bai)真(chi)的女主,怎么用爱情把邪魅狂狷冷酷无情心理变态的总裁改造成痴心汉的故事。这怎么是SM呢这简直就是治愈系!

你侬我侬齁死人的爱情早就不能打动人了,女人的终极性幻想就是被男人打一下揉揉……而且,只揉你一个。所有这些小说里,男人都用粗声粗气表达爱。即便不是性虐待,也是辱骂、羞辱、漠视等冷暴力,连做爱都必须是凶狠粗暴的。看到一半儿,基本上围观群众就知道了这位总裁已经早已爱上女主,所有的霸道都不过是掩饰。前半本儿越混蛋,后半本越能让大家尖叫。看的就是这大团圆,否则你以为大家都是斯德哥尔摩症候群吗?

什么样的坏人都能输在真爱脚下,这才是女人的励志剧。尤其这男主又高又帅又有钱,简直万事俱备,唯一的缺点是性变态,除了几个烟头烫的疤又没落下什么病根儿,治好了以后一个宇宙无敌男朋友就到手了(难怪原著发表的时候叫《宇宙的主人》)。女性们蜂拥到电影院看《五十度灰》,其实根本就是去给自己打气的:加油,干拔爹!50度的真爱你也会有!

演技派

越是忙,就越是非常手痒地想写小说。可能是由于停止写稿,长久以来第一次回忆起了写字的乐趣。然而更可能是因为寂寞。每个写东西的人,尤其是那些赶完了稿子还贱嗖嗖地写写写的人,一定都是非常寂寞的人。首先,怎么就你有那么多闲功夫长篇大论啊?而且,一个人要有多少事儿堵在胸口没人说,才会想到付诸纸上。OK,如果你已经跟亲朋好友无数次地输出了价值观,仍然觉得有必要誊录一遍,那更说明你絮叨了。

忘了是谁说过,顶没用的作者,才写自己的故事(其实还有更可悲的作者,她们意淫希望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故事)。我也不算有用,但对于我这种鸡贼的诸葛藏藏同学,怎么能容忍别人窥探自己呢?至于意淫……呃,我从来也不是个敢想敢干的同学嘛。

我的问题是,应该写什么调子的故事呢,励志还是颓废?曾有编辑跟我谈过小说选题的事儿。什么是抓人眼球的热点问题,什么是群众喜闻乐见的题材。用不着详细的市场调查也能猜出个大概。作为一个市场营销从业人员,功利之心是流淌在我的血液里的,我也许会做没有性价比的傻事儿,但我基本上做不出逆消费者需求而行的事儿。可是消费者需要什么呢?不管你信不信,无论多么成熟或古怪的人,都拼命地在文艺作品中寻找希望。然而无论你给自己打多少鸡血,你大概也应该知道,人生肯定是失望多于希望的。于是,我可不可以写一个特冷酷特绝望,把人生中所有的失望、难堪都剥开皮儿给你看的故事呢?

不能。因为那样不仅会令你不安,也会让我难过。我们已经是被教化的动物了,每个人的喜怒哀乐或多或少都有表演的成分。也许当我晚上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脸上的疲倦和麻木才是最丰富的表情。

此团圆并非彼团圆

最近张爱玲又大红,因为翻出了遗作《小团圆》。

我去年写过一个短篇也叫《小团圆》,现在被人看到,刚看名字可能会误解:以为我抢先转贴了她老人家的遗作,又或者是我先知先觉地写了书评。

其实都不是,此《小团圆》非彼《小团圆》。完全不相干。我很喜欢张爱玲,但对她没有很仔细地研究,也不过是世面上出什么书我看什么。凡是所谓“违禁”的,我都没有看过,像什么《秧歌》、《赤地之恋》。那部《小团圆》,惭愧地讲,我还真是最近才听说。

听说张爱玲的大作,很可能是一部自传。那么她给小说起这个名字是什么含义呢?我没想过。我写的《小团圆》,是听来的故事,可怜可恨的女主角,并没得到我的同情或感慨。我一惯的悲剧性人生观告诉我,世上哪里有什么大团圆结局,然而好歹还活着,又没什么可抱怨。权且当作打了一个折扣的幸福吧:没有新闻就算是好新闻;没骂我就当成是夸我;没有生离死别就算是个小团圆吧。

又好像,这个世界上苦苦挣扎得到的结果,往往都不再那么甜蜜,因为付出的太多,利润太少,这个世界上,还有比不劳而获更快乐的事情么?但是这样的好运气是不可能发生在我们身上的,所以才尽量不去期盼太多,假装自己自己这些辛苦都只是为了享受过程,万一成功了,就是意外之喜。

我听说张祖师的《小团圆》是隐私书,而且很黄,所以不一定很好买。所以就想澄清一下,大家如果刚看到我的《小团圆》,千万别空欢喜一场。我倒不担心有人批评我抄袭或者炒作,咱这级别差得也忒远了,哪儿都埃不上。知识产权法上大概是这么说的:两个东西地位差得非常之远,远到消费者难以将其混淆的地步,则不构成侵权。

旧情人

常苏本来今年十一要结婚的,没想到公司在这个时候升了她的职。常苏不方便在这个时候歇婚假,就把婚期又往后推了一年。男友沈诚觉得她小题大做:“先把证领了也可以呀?”

常苏说:“现在又不等那张结婚证分房子,我结婚简直就是为了那两星期的婚假!”

他们俩经济独立,已经各买了一套房子,大一点的那套两人住着,常苏的一居室租了出去。平时两人都是提着皮箱满天飞,因为养了一只猫,往往要绞尽脑汁把出差日期错开,轮流在家照顾猫,所以两人虽然住在一起,一星期也见不上几次面。这种状况,就是结了婚恐怕也没什么变化。现在虽然没结婚,常苏又觉得自己开始有主妇范儿,酒吧戏院去的越来越少,全部娱乐就剩下吃饭逛街。十一七天假,她三天打牌、两天购物、其余时间看碟,十分住家。

常苏正在嫌生活沉闷,刺激马上就来了。上班第一天,她接到了前男友陶拜的电话。

她并没有听出陶拜的声音来。五年前分手以后就没再和他联系过,事实上,她已经很少想起这个人来,常苏尴尬地说:“哦,你好吗?”

对方的语气可比她轻松活泼,寒暄一阵,约她中午吃饭叙旧。

多年没见,常苏心里忐忑多过兴奋,幸亏她今天穿的齐整,还化了淡妆,对镜子一照,气色还真不错。与旧情人见面,务必要以最佳状态出现,倒不是想示威,是怕让对方幻灭:咦,当初我什么眼光。

五年没见,陶拜已经不是那副艺术青年的样子,长头发几乎理成了小平头,穿着西装,看上去倒比以前更英俊了,他似笑非笑地朝她伸出手来:“小苏。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见我了。”

常苏只好微笑,哪一对分手的情侣没有若干恩怨,当年提出分手的是她,但原因却是他不够专心,除了事业另有许多旁骛,除了她也另有不少知己,虽然从来没有狭路相逢过,常苏也受不了那个刺激。分手分得跟永别似的,是她不够大方,但是有什么办法呢,陶拜这个人,常苏简直不敢给他任何机会。

陶拜还在说:“……简直是女杀手范儿,把我扔在咖啡馆里,事后连电话都不接。我怎么得罪了你?”

常苏混到今天,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敢情你今天是报仇来了?”

陶拜笑了,“听说你现在的老公是东亚公司的销售总监?”

“什么叫现在的老公,”常苏更正道,“我从来也没结过婚呀,他是我的男朋友。”

陶拜说:“好好好,男朋友。小苏你还是那么爱较真,你什么时候肯错一回呢?”

常苏想,我未出校门就跟着你疯,连毕业考试都差点没过,错的还不够厉害?不过既然都分手了,这些话也不便说出来。
这次陶拜倒真是有事找她。他现在是一家小型广告公司的负责人,代理网络广告。

谈到公事常苏放松起来,拿着名片取笑:“想不到连你也有出卖色相的一天。”说出口才觉得有语病,脸悄悄红起来。

陶拜装作没看见:“可不是,生活所迫。常经理赐单生意做做?”

常苏镇定下来:“我们公司广告都由华光总代理。我介绍华光的客户总监给你吧。”

“小苏,别打官腔,当年可是你抛弃我。”

常苏哭笑不得:“那也得看机会,我们这种公司,一向不相信时髦玩意儿,我老板是拿电脑当打字机使的人,不知道网络为何物。”

当天下午老板就来现身说法,叫她帮自己设置一个免费电子邮箱。

照以往,常苏早就把他推给秘书,今天她特别耐心,亲手帮他注册了邮箱,还一一指点:这是相册,这是个人空间,可以聊天、交友、写日记。

老板忽然兴致勃勃起来:“网站的广告是不是挺便宜的?你去研究研究。咱们那只新产品,针对年轻人,倒是可以尝试一下。”

常苏把产品资料给陶拜传过去,让他下星期五带着广告计划来开会。“我约了三家广告公司,你们排在最后。”

陶拜笑道:“开完会我们正好去吃饭。”

“你别吊儿郎当的,星期三提前把报告发给我。”

这些天陶拜经常打电话给她,半公半私的,常苏也渐渐学会和他说笑,碰巧沈诚在旁边,她还是会有点不自在,三言两语就挂掉。沈诚说:“咦,你尽管接好了,反正菜还没有上。”

常苏说:“有什么事非得周末说,我又没卖给公司。”

那边陶拜说:“你挂我的电话手势还真熟练。”

常苏有点生气,她也没一辈子欠着他的,“你要是喜欢跟我调情呢,咱们干脆就别谈正经事。”

陶拜马上严肃起来:“对不起小苏,是我不好。”常苏忽然有点心酸,过去他总是逗她、气她、欺负她,这句话她不知道听了多少遍。他那么没正经的人,只要一静下来,常苏就心软。

星期三常苏出差,开会到很晚才回到酒店,她看完陶拜的报告即时打电话过去,陶拜的声音瓮瓮地像从海底世界发出,常苏吃了一惊:“还不到12点,你倒睡了?”陶拜清清嗓子:“老了,玩不动了。”夜静,常苏清楚地听见电话那头打火机的声音,他是一个人?

陶拜问:“你呢,刚洗完澡吧?说完公事早点睡。”

常苏身上正穿着浴袍:“你怎么知道?”

陶拜轻声说:“你总是那样,从来不肯在公司加班,一定要吃饱回家沐浴更衣再挑灯夜战。”

常苏无语。陶拜说:“再说下去,你又该说我调戏你了。”

星期五的提案非常成功,陶拜是做设计出身的,他的报告美轮美奂,声光影俱全,看得老板眼花缭乱。为表专业,他让助手上台讲解,自己坐在下面不时提点一句,散会后又陪老板闲聊,耐心解答各种天真的问题。常苏感叹,这吃人的社会,连陶拜这种率性不羁的小青年都被改造成八面玲珑的生意人。助手是乖巧的小姑娘:“常经理,那我星期一就把合同递过来?”常苏吓一跳:“不忙不忙,等我跟采购部谈了再说。”

晚上吃完饭,陶拜还要拉着她去酒吧:“你老公不是去美国了吗?那么早回家干什么。”常苏说:“这什么逻辑啊,他不在家我就上外头鬼混?。”

“跟我在一起就是鬼混?”

常苏也觉得自己有点过分。陶拜把老朋友和业务伙伴的身份拿捏得游刃有余,倒是她一直有股子怨妇相,她实在学不会同旧情人做朋友。

陶拜说:“看,我是您的供应商,供应商贿赂一下客户总行吧?”

常苏无奈地说:“就不能折现么。”

在酒吧里接到沈诚的电话,问她还要买什么东西:“明天带那几个老总去购物,你还想要什么,写清楚点发个单子给我,最好有图片啊。”常苏说:“你看着买吧。”沈诚说:“别别,回头买错了你又唠叨。你还没到家?”

常苏答:“跟供应商吃饭。”刚挂上电话,耳边“嘿”的一声,她嚯地转过身,原来是陶拜结完账跟出来,瞅着她笑:“别怕,是你的供应商。”

他站得太近,常苏的脸发起烧来,幸亏天色暗,看不出来。两人默默地走了一会儿,常苏说:“回去吧。”

“再待会儿,散散酒气。”陶拜笑着点起一支烟,“酒后开车是不对的,你忘啦?你现在连酒都不喝了呢小苏。喝酒也是不对的。”

这才是前男友陶拜,他这分明是借酒装疯。两支啤酒何至于让他现出原形。常苏顾左右而言他:“怪冷的。”陶拜说:“有一个办法可以不冷。”他轻轻地从后面抱住她,把下巴搁在她肩膀上,常苏倒吸了一口凉气,整个人僵在那里。陶拜放开她:“看,你并没有推开我。”

常苏静静地说:“我五年前不是已经推开了吗。”

一直到回家,趟在浴缸里,常苏依然闻得到自己身上那种味道:烟、酒和陶拜。五年前的味道。他到底想干什么?是想利用她搞定那单生意还是借着那单生意诱惑她?

常苏把合同移交给了采购部,陶拜也改派助手小蔡来公司,小姑娘每次办完事都到她办公室报到一下,我们陶经理长我们陶经理短的,毕恭毕敬。偶尔在她面前接了陶拜一通电话,却熟捻轻松、言笑不禁的。常苏直觉她和陶拜之间的关系不简单。

小蔡说:“合同签得很顺利。陶经理一直说还要找机会谢您呢。”

常苏微笑道:“不必客气。百分之五就好了。”

小蔡一愣,马上机灵地说:“哦,常经理您就放心吧,合同执行不会有任何问题的。”她仿佛也放心了,这女人看来确实跟他们陶经理没关系,都是看在钱的份子上。

情人节常苏收到陶拜的短信,也没大惊小怪,现在中国人拿情人节和圣诞节都当大事办,举国欢庆,说“情人节快乐”跟“您吃了吗?”一样方便。一整天办公室里短信声此起彼伏,朋友发客户发,唯独该发的人不发。

常苏在电话里跟沈诚小小地闹了个脾气,嫌他没越洋订个玫瑰花送上来。沈诚说:“老婆你怎么了,咱俩还来这一套——再说有时差,我这儿还没到14号呢。”

下班同事们走得一干二净去赴约会,陶拜来公司找她吃饭,常苏笑着说:“再这么吃下去,这单生意就要赔钱了。”陶拜说:“百分之五,也太狠了,我就是来求您手下留情。”

常苏说:“这事改天再商量吧。今天你应该请小蔡吃饭。”

陶拜有点不好意思,“还没发展到那个份儿上。我不想让她误会。”

常苏说:“你倒不怕我误会!”

他们到楼下吃麦当劳,原来这里也挤满了小情侣,陶拜尴尬地挤在小卡座里,无奈地说:“我们这个年纪,在麦当劳约会已经不浪漫了啊。”

常苏笑出来,“我们可没浪漫过,第一次跟你去麦当劳,就因为抽烟被服务员轰了出来。”

陶拜握住她的手,“你居然还都记得。”

常苏让他握着,眼眶发酸,浑身温热地仿佛又躺在浴缸里。要到这个时候,她才知道她不欠他的。

他来找她干什么呢?也许他只是不甘心,看不惯她四平八稳地过日子,想让她在他面前错一回。

吃冰淇淋的时候,小蔡打来电话,陶拜看了常苏一眼,“什么?还在加班?好吧,我回去看看。你还没吃饭?我带份麦当劳给你。”

常苏不以为然,“你这个吝啬的人,麦当劳还用你带?”

陶拜不屑地说:“小苏你赶紧结婚吧,你适合结婚。婚后你会成为一名非常称职的八婆。”

常苏笑得溅出眼泪来。他一直高估她,当年分手的时候她并没有那么冷静,今后她也不希望他找到更好的。不,他不是她的老朋友,他是她的旧情人。

沈诚回来那天,她照旧在公司加班,回到家看到箱子打开着,衣物已经放进洗衣机,给同事的礼物、帮人代买的皮包化妆品摊了一地,分门别类,收据折叠好塞在盒子里,纹丝不乱。猫好奇地在几只袋子里钻来钻去。常苏笑了,他们真是一对,从来不犯错的人。

沈诚围着浴巾走出来,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都洗完澡啦。”常苏问。

“没呢,等你一起。”他一把将她拉进浴室,常苏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