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的小花

上礼拜出差,在电视上看到一台“同一首歌”。现场真是考唱工,什么大牌歌星,实力唱将,连刘欢在内,一律有点颤抖,滑腔,走音。而且,基本没有台风可言。直到费玉清出场。永远是那首《一翦梅》,不仅唱了很多年,单在这台节目中,也唱了无数次了,老中青观众几乎都会得唱。播音员一样的老式西装look,头发一丝不苟地吹起来,站在台上几乎身形不动,只凭眉目传情。曲风、长相、台风,照现在的眼光看,都很“娘”。但是一招一式,交足功夫,和录音室作品并无两样。就象邓丽君一样,你可以不喜欢,但你不能不承认它优美。

真难想像台上温文尔雅,唱功了得,无可挑剔的费玉清,居然出名“不文”,最喜讲龌龊的黄段子,不分时间场合。

老一辈艺人基本功最扎实,挣扎着卖艺不容易,站在台上,唯求对得起观众。有位老牌台湾歌星,叫青山,嗓音浑厚,随便一个民歌小曲,流行滥调,由他唱来,分外动听,我最喜欢听他唱 “泪的小花”,铁汉柔情,十分窝心:

在雨夜里飘落下
黄的花白的花
带雨的花使我想起了她
就像是含泪的她
为了什么 总把头儿垂下
默默的不说一句话
见她泪流 见她不说话
真教我放不下

这歌后来被高胜美、姜育恒翻唱过,阴柔的嗓子,配这样的歌词,让人不寒而栗。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姜育恒版把“含泪”都改成了“微笑”,十分花痴。

最后一场电影

上个星期去看《纳尼亚传奇》。因为是儿童片,又稍许有点弱智,整个场子都乱哄哄。左右的人都不停说话。按了葫芦又起瓢,真糟心。我一直是喜欢去电影院看戏的。一是贪图人家屏幕大,看得清楚,另外,也真是喜欢上戏园子看戏。很多人喜欢在电影院讲电话、抖脚、聊天、亲热……这些烦归烦,但时间长了,我也不再脸软,会得跟旁边人一一交涉:“对不起小姐,请不要说话好么。”彬彬有礼,稍带嫌弃。于是有点良知的人,都羞愧了。当然我也看人下菜碟,貌似好相与的,才上前理论,就算一言不合,真动起手来,也不能吃亏。好在还从没碰上过素质既差,身体又壮的。

气势上,我倒一直是理直气壮的,可不是吗?不看电影,来电影院干嘛?防碍别人,就是没有公德,天下人都说得。可是渐渐的不那么自信。每个人去影院,虽然名为看电影,但是各有不同的需求。我是单为着看戏,可以说是ENTERTAIMENT;人家小两口约着来,许就是找个地方谈乱爱,那是COMMUNICATION, LOVE AND AFFECTION;小姐妹淘结伴看戏,可能是饭后的余兴节目,需求是SOCIAL FUN……我凭什么不让人家说话?

正因为电影院是公共场所,每个人都有权利满足自己。往后,我很应该滚回家看盘去。

就这么不喜欢他了

他不好看,中年,微胖——也不用到中年吧?印象中他就没有年青过,仿佛生下来就是一个老男人。YT同学一再跟我说:他其实不胖的,胳膊腿都很细,就是脸胖。有什么分别?很多时候,胖是一种姿态。那种……放弃了的姿态。但是微笑自他虚浮的胖脸上浮起来,倒是很深邃诡秘的样子——我都明白的,那就这样吧。喜欢旅游,喜欢游泳,喜欢摄影,喜欢有咸鱼味道的海风——又喜欢夜夜笙歌。所以才被人叫“升哥”。我们歌迷一贯都叫他:那个老男人。那些憋在死角,郁结不出的情绪,都要借他的音乐才能狠狠地放纵。悲壮的《细汉仔》,《一百万》,纠缠的《镜子》,俗透的《把悲伤留给自己》,还有抵死缠绵的《最后一盏灯》。不听,简直不知道如何撑下去。然而最后,还是不能喜欢他了。

还是那张油渍麻花的浮肿脸,酒色过度似的眼袋,还是慢吞吞的语气,油腻腻的姿态……每一个人都有变心的权利。对方无须变得更差,已经可以夷然地嫌弃。我猜想是因为我渐渐老了,开始喜欢明朗简单的事物,生命中有些难言之痛,也不愿意再提起。宁愿钝一点,笨一点过日子。

而且……我一直觉得升哥有点“恋童癖”。“半生情”整首曲子都暧昧,还有“恨情歌”的MV,看了心里很都不舒服:女孩子不漂亮,还有点脏相,就象那种会得去河里摸虾的小男孩,反复纠缠着中年男人。升哥躲在窗帘后,跟一个小女孩斗智斗力,最后发出冷笑来——我总是觉得,潇洒多金的中年男人,才有资格同少女纠缠。正如长相家常的妇女,没资格拆散人家庭一样。不是人人做得勖存姿。

人老了,应当服老,我喜欢鹤发童颜装糊涂的慈祥老年人。要么,索性象周星驰在《国产零零七》里那样没正经:“玫瑰?咁大个女?~~~~来,叔叔抱吓先……”好心不要再认认真真地搞暧昧。

心中有座断背山

随着《断背山》的大热,又有不少基哥或疑似基哥要出柜吧?女性时时很气愤,为什么好看的男人都“gay”o左。但其实不是这样的,上公共厕所附近看一看,形容猥琐的基佬更多呢,只有好看的男人变成gay,才特别令人惋惜。就象丑女人,其实比红颜更薄命,不过只有薄命的红颜,才能永垂青史,其余都是胳膊折在袖子里。“金城武是同性恋“大概是今年我们最不愿意相信的一则八卦了。《断背山》我还没看,闷骚导演安李的片子,我很怀疑自己的欣赏水平。而且题材……我和一般人一样,并不歧视同性恋,但是也不喜欢极力地渲染。“断背山“这个词,以后恐怕要象“分桃“、“断袖“一样成为同性恋的代名词。愈是用力地说,越有淫亵的意味,就好比有的女人在征婚广告上特特儿地说自己是处女。

目前,涉及同性恋题材拍的最好看的,仍是王家卫的《春光乍泄》。谁还在乎是男是女?在任何一段感情里纠缠、沉沦,都是这样的吧?梁朝伟每日埋头劳作,并不只是为存够回香港的钱吧。那种失足掉进泥潭,缓缓下坠的感觉,那种巨大痛苦下的麻木和漠然……拿自己当个垃圾,自轻自贱里也有安全感。还能怎么样?

黄耀明的同名歌曲,却和电影毫不相干的调子,和明哥本人一样,妖得触目惊心,连过门都春情勃勃。唯一相同的,是“弯直通杀“的态度。远兜远转的,不外是哄人上床:

意乱情迷极易流逝,难耐这夜春光浪费,
难道你可遮掩着身体分享一切
愈是期待愈是美丽,来让这夜春光代替,
难道要等青春全枯萎至得到一切

是呀,全因为不想辜负自己。这样的态度,即使是哄骗,也更磊落些。强如跟对方说:“我明早醒过来仍然爱你。“据说这同“我借你的钱一定还“,并列美国三大谎言之一。

只闷不骚

昨天剩饭蕾跟我说,最近一段时间生活极规律,下班以后就是吃饭睡觉,十点就洗洗睡了,以看电视为主要娱乐,周围朋友都说她是“40+ female“,这原本是我们分类消费者的方法,不过用来开个玩笑,说剩饭蕾生活平淡,没有寄托。其实她还真不是顶闷的小孩,无非是工作累些,暂时休养生息。就算闷,也属闷骚。我真还不好跟人家40岁以上的妇女比呢,莫要提那些活跃在一线的女强人了,就连拖着个孩子的一般中年妇女,也比我活的精彩。有些一枝花的妇女,穿衣打扮都比我时髦数段,快马加鞭追不上。

我们这票在铁蹄下讨生活的“新女性“,口头禅就是:真不想上班了。可如果真不上班,做什么去呢?不嫌闷吗?因此都只是说说,每天仍是挂着两个眼袋上班去。我倒是真不怕闷的,多年来我的娱乐也就那么老三样:上网,看碟,吃饭逛街。现在后两样也渐渐式微了。

吃:首先年纪大了,吃不动各种希奇古怪的东西,坐不了肮脏敛败的小摊,自从家门口开了一个食街,更是不愿意出门。 同事见我白白胖胖的,饭量又不小,以为一定是个老饕了,经常要我推荐特色饭馆。我经常是一脸茫然地摇头,人家最后急了,问我:你自己总得吃饭吧?我答:家门口的饭馆。最近经常在7-11解决一餐,楼下副食店的小肉包子也百吃不腻的。如果能不洗脸就买回美味的吃食填肚,谁还耐烦穿戴了出去下馆子?舟车劳顿地好容易到了,没准还要排队等号,什么饭值当花这么多心血去吃呢。

商场还是要逛的,但是咱们北京,你也知道。统共没有几间像样的铺头,我又不够钱去国贸一层扫货的。至于盛传的那些淘货胜地,什么五道口,动物园,商务楼,我并没有那么耐心与人挤成一团拨拨捡捡,女人买衣物和化妆品,无非是想对自己好一点,过程很重要,应当与买菜有好大分别。因此我的选择就少之又少,非地铁直线可以到达的地方,基本上从不问津。

经常送我去机场的司机说:你不需要一个这么大的城市。说得太对了,我的活动区域,东至四惠桥,南至潘家园,最西到百盛,最北到华星影城(为着那块最大屏幕,已经好大牺牲,否则也就到盈科)。然后陪我去这些地方的人,不是C同学,就是X同学,换了别人,简直闷得要尖叫。

泡吧与打球,千万别找我。得空去趟动物园,并没企望看什么珍奇动物,看见狗熊扭做一团打架,已经笑到肚子痛,很满足。3块钱买一杯劣质咖啡坐在湖边,看众鸟在结冰的湖面上跳跳踏踏,心里认真觉得,如果有一件足够暖和的衣服,大约可以一直这么坐下去吧。

所以呢,每次当人们说起某事:“啊——那么闷,怎么受得了“,我觉得自己并没有资格去大惊小怪,也许最闷的那个,原来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