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到不能绝

因为住在国外,都好长时间没有唱K了,怪想的。

其实我在国内的时候,也不是经常去:一年至多两次吧,而且只约小贪两个人去。我觉得唱K是非常私人的一件事,人多了不一定快乐。除了选歌口味不同,大家唱K的姿态也不同。有人就是为了消遣,跟去洗澡捏脚没有什么区别;有人是为了发泄——比如我,吓到别人就不好了;有人简直像开小型演唱会,专拣难度高的歌曲表演。。。TAKE IT EASY啦,我们只是来玩儿的好不好。

都讲明是发泄了,所以我唱K的口味和人完全不搭。既然身边除小贪没有外人,我们也间中会令人发指地装吓天真,扮阿孖齐齐唱TWINS的“波斯猫”与“女校男生”,但我最爱的还是怨妇款儿。变态、虐恋、自残。。。一于怨到血淋淋。从最早林忆莲的“没有你,还是爱你”,到后来容祖儿的“痛爱”,卢巧音的“垃圾”,许志安的“烂泥”。。。有段时间我非常迷恋陈辉阳+黄伟文的组合,陈氏的标准三段式K歌最上口,听得两遍就会哼,WYMAN下笔之狠就不用说了:天下最毒妇人心,基佬与女人介乎于姐妹与敌人之间,因为了解,恐怕还更加毒一些。每次唱完都似出了一身大汗,畅快之至:大概心内隐隐觉得:哗,仲有人惨过我添!简直心花怒放。

最惨的就是这一首“绝”,喏,《K歌之王》里面最后那句“绝到不能绝,直到融掉我”,就是影射它了,因此连收梢的音乐也故意是一模一样的。歌手一直不红,总共没出过几张专辑,把名字从“傅佩嘉”改为“高雪岚”,也一直没有起色。WYMAN似乎还特别喜欢给少女歌手写这种惨绝人寰的歌词,以搏反差(怨妇唱怨曲,未免也太没型了)。这样的歌曲就不适合当众表演。我有次和四五个朋友一起唱K,在一片祥和欢乐的气氛下,我仍然没忍住点了一遍,认真从头唱至尾,K房内死一般地寂静,朋友个个面无人色,讪讪地说:这。。。是不是也太惨了。。。

林夕的样子

林夕的样子

年初香港各大排行榜纷纷颁奖之际,有人指责林夕产量太巨,一年交300余首,间中难免有行货。再这样下去,恐怕不用很久就会把自己写残。让我想起“我的前半生”中子君的师傅小胡须张允信说:“徒弟,我接到一单生意,有人向我订制五百具艺术品——”子君即刻截断他说:“艺术品断不能五百五百地生产。”沦为作坊了。以前的林振强号称“词匠”,是个美称来的,取“巨匠”之意。但我是个多心的人。我疑心是不是也在说他写得太多,有点“匠气”呢?
其实歌词也不过是一首歌的标本,但是当这些歌曲差不多左右了我们的感情生活时,我们也只得爱上林夕。爱他就恨不能将他包包起,最看不得他到处睡——林夕有时简直是“人尽可夫”,叱咤903的专业推介榜(http://www.881903.com/main/cr903/)在网上是附歌词的,你可以看到几乎每个红歌手,每个知名作曲人大名旁都陪着林夕,快成了百搭了。可是,这究竟有什么不妥吗?

说实在话我更偏爱黄伟文,因他的“狠”,这么多的填词人就只有他肯“去到尽”,根本不留想象余地,不屑什么余音袅袅,乍一听就象挨他蒙头一棍,解恨。大概是我变态,所以喜欢这种被揭疤的快感。事事都憋到内出血是不行的。但无论我怎样喜欢黄伟文,我也得承认林夕是最“专业”的。黄伟文额角简直像凿着字,不管写给谁的歌,都挂着WYMAN 的标签。而林夕写歌像演电影,可以轻易地入戏。他专业到了可以配合任何一首
歌的氛围,打造每一个歌手的个性:
“音乐工厂”时期,无论是“赤子”,“似是故人来”,亦或“青春舞曲2000”,他的每首作品都带着浓浓的身世之感,台湾——香港,过去——现在,维多利亚港这样璀璨奢靡,一回身却只见肃蓝的天幕,和自己硕大无朋的背影。正是罗氏墨镜里的香港;

王菲是个没有太多深度的人,我想林夕也无从去了解,只得抽离了感情去表达一种混沌浮躁的状态,永远在梦游,永远被催眠,一切无所谓,像在游乐场里玩“激流勇进”,超速前进时有即将失控的凄惶的快感。若即若离,半真半假,“最好没有人听懂我说什么”,刚好王菲的广东话永远无法说得“正”,咬字有一点怪,效果于是更奇丽;

到了张国荣的“红”,呵,林夕简直像我们一样被哥哥“勾引”了,眉梢眼角净是怨毒。听“红”,“偷情”与“怨男”,尽管意识那样大胆露骨,我也想不起哥哥的性取向,只是那么逼真地感到纠缠的暧昧:我的话多,你的话少,挣扎;你的手湿,我的手冷,勾搭——

新近莫文蔚“一朵金花“全辑铺天盖地的电子乐中,仿佛可以看见小莫在丝质床单上肆意翻侧,身上幽暗的金属粉末落了一天一地。而在雷颂德的跳舞机里,林夕也成了没头脑和不高兴,没心机的呓语配上黎明陈慧琳摇头晃脑的样子,放弃了思维,完完全全“听身体唱歌”;一掉进陈辉阳的陷阱,林夕不自禁地染上80年代的一点哀怨与自怜,连落寞都是优雅的,可以谈谈情,可以跳跳舞,有时嘴角也有嘲讽,讽刺的不外是自己——

卫斯理有本小说叫“原形”,开篇就问了一个问题:“一杯水,当我们不去看它的时候,它是什么样子的呢?”当我们听不到声音时,林夕是什么样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