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技派

越是忙,就越是非常手痒地想写小说。可能是由于停止写稿,长久以来第一次回忆起了写字的乐趣。然而更可能是因为寂寞。每个写东西的人,尤其是那些赶完了稿子还贱嗖嗖地写写写的人,一定都是非常寂寞的人。首先,怎么就你有那么多闲功夫长篇大论啊?而且,一个人要有多少事儿堵在胸口没人说,才会想到付诸纸上。OK,如果你已经跟亲朋好友无数次地输出了价值观,仍然觉得有必要誊录一遍,那更说明你絮叨了。

忘了是谁说过,顶没用的作者,才写自己的故事(其实还有更可悲的作者,她们意淫希望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故事)。我也不算有用,但对于我这种鸡贼的诸葛藏藏同学,怎么能容忍别人窥探自己呢?至于意淫……呃,我从来也不是个敢想敢干的同学嘛。

我的问题是,应该写什么调子的故事呢,励志还是颓废?曾有编辑跟我谈过小说选题的事儿。什么是抓人眼球的热点问题,什么是群众喜闻乐见的题材。用不着详细的市场调查也能猜出个大概。作为一个市场营销从业人员,功利之心是流淌在我的血液里的,我也许会做没有性价比的傻事儿,但我基本上做不出逆消费者需求而行的事儿。可是消费者需要什么呢?不管你信不信,无论多么成熟或古怪的人,都拼命地在文艺作品中寻找希望。然而无论你给自己打多少鸡血,你大概也应该知道,人生肯定是失望多于希望的。于是,我可不可以写一个特冷酷特绝望,把人生中所有的失望、难堪都剥开皮儿给你看的故事呢?

不能。因为那样不仅会令你不安,也会让我难过。我们已经是被教化的动物了,每个人的喜怒哀乐或多或少都有表演的成分。也许当我晚上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脸上的疲倦和麻木才是最丰富的表情。

过敏

皮肤过敏有很多病因,真要细查起来,得去协和医院变态反应科(?!)扎上好几十针,测试各种花粉、食物、元素……我认识的人里只有执着的金牛座云小小同学去扎了个遍,但仍然像单恋一样没有结局。内分泌是最神秘的领域之一,过敏还可能是因为情绪紧张、沮丧……几乎是不治之症。

其实我的过敏症都好简单,不去扎针也知道,就是因为怕干,只要内外充足补水,就不会犯病。但不知为什么就是做不到。书赠自己一个“该”字的同时,也并没有后悔生长在北京这种不养人的地方,就像有些男人再坏,你也舍不得不爱他一样。

不过后来我也想,除了干燥气候,我其实也为很多事过敏,比如说肉麻,我很怀疑那层鸡皮疙瘩褪去之后,是不是还有什么毒素会在表皮层里留一阵儿。然而肉麻这事儿几乎无处不在,也绝不仅限于男女关系。但你永远没法抵制肉麻对么?因为大家已经习惯性地认为肉麻是因为真情流露。于是肉麻就大嗮了,任何对肉麻过敏的人就是理智大于情感的冷血动物。其实谁都分辨得出真心和演技,只不过有时生活太单调,只好拿肉麻当有趣。

又比如说自作多情,自恋是一回事儿,自以为别人都应该恋你又是一回事儿。如果能把女人意淫自己感情生活的本事都用在广告和营销上,人民恐怕早就被忽悠死了。不耽以最大的善意来推测别人的所作所为是对的,但谁说好意就都朝着性关系这条路走呢?我觉得,把男人都视作流氓和猛兽的心态本身就是种意淫心理,因为这么一想,可能性凭空就多了起来。如果你觉得别人要,多半是因为你自己想。

帅与不帅的那些哥

和一枚资浅,非常资浅的少女坐在飞机上,应该谈什么呢?除了星座,也就只有帅哥啦。

你们也知道,天蝎座的人和人谈星座,基本上就是一部被对方血泪控诉的长篇电视剧。所以话题很快就转到帅哥身上。可是跟资浅少女谈帅哥也是很尴尬的,怎么才能不显得我们是两个时代的人呢?

少女问我心目中最帅的哥是谁,我毫不犹豫地说裘德洛。谢顶前的裘德洛。不管他传出过多么猥琐的绯闻。所谓帅哥我认为分两种,一种心旷神怡让你愿意亲近与之谈笑;一种是让你紧张失措完全失去控制……我试过聚精会神看裘德洛一个电影而完全不知道电影在讲什么。人和人的审美观点差多远,番薯从来不觉得裘先生有什么好看。人人拿布拉德皮特当宝,连我爸都赞不绝口,我觉得也就那么回事儿吧。

资浅少女很不满意我的答案,一是数量少,二是不够本土化。正在我绞尽脑汁想国人的时候,资浅少女提名耿乐。《阳光灿烂的日子》中的耿乐。也仅限于《阳光灿烂日子》中的耿乐。这些阳光灿烂的日子离我们也太久了,连我这么资深的少女都快想不起来了……原来她在MOMA看过怀旧点映才知道。可惜的是,耿乐早就残掉了,也没见长什么皱纹,也没见胖,但是脸不知怎么的就开始打横长,上星期小贪在话剧场看见他,嘬腮、蓄须,也就像一个……匪徒。

对帅哥的要求高,是因为我们矫情地认为,帅哥要不自觉自己长得帅,才能惊天动地。瞎掰,一个人五官都在,就已经开始沾沾自喜了。帅成那个样子,自己怎么可能不知道?原来,我们不过是希望他能假装不知道,那种漫不经心才要人命。

如果忘记生理卫生

最近好几个朋友去看了生理卫生话剧片儿《柔软》,郝蕾几乎是国内生理卫生片儿御用女主角。其实像我这种不太介意尺度的人,通常都不是特爱看生理卫生片儿,因为得不到那种听一句流氓台词就浑身一哆嗦的快感。不过我还是挺喜欢郝蕾的。喜欢上的原因很简单很淳朴:难得文艺女青年有胸,而且还是自食其力长出来的。

这孩子怎么说呢,身上总有一种即将受到伤害的危险。我不知道她想要什么,但她脸上老是充满着一种渴望,也许就是渴望受伤。你必须承认疼痛和失控是有快感的。我有时很敬佩她。每个人都应该趁年轻的时候挥霍自己,干点儿特别痛快特别二的事儿,美其名曰不让自己后悔……事实上,你干的那些事儿总是会让你后悔。像喝醉酒一样,当时很HIGH,还不用等到老,第二天早上醒过来就后悔了。不是每个人都能堂而皇之地把回忆意淫出一道亮闪闪的金边儿。那些又想活得过瘾又不愿意受伤害的人最猥琐了,就跟我在喝酒前给自己灌酸奶一样的猥琐。

郝蕾脸上就长着这么一副特别勇敢、特别二、特别明白又搞不清状况、特别倔强又特别沧桑的样子。一年她当十年过,所以明显的是比别的女明星老得快,在《白银时代》里,她就有点憔悴了,脸微微地肿,但还是好看,像开熟了的花,边缘上已经有点焦黄,但还是舍不得谢。挣扎着不想老去,就像已经困倦至死还贪玩舍不得去睡的孩子一样,有一种惊心动魄的妩媚和天真。

这种女人会让男人害怕,非但他们控制不了她,她自己也不能。我有时看到她的新闻都心惊肉跳的,不知道这次又出点儿什么事累人累己。You’re an accident waiting to happen ,You’re a piece of glass left in a beach

每次看见她感觉都很复杂,庆幸我的清醒让自己劫后余生,又为自己拳拳不到肉的人生自惭形秽。

火火火

刚跟大家信誓旦旦地说要私奔回大字报阵地,就出了许多国家大事。忧国忧民真不是我的强项,但是暂时还没什么心情风花雪月……当然,忙成这个孙子样儿,我现在也没机会风花雪月。就先跟着说说防火的事儿吧。

在惨剧面前,情绪总是最先喷发出来的,痛定思痛才能再想解决方法。但是喷着喷着,往往就歪到另外一条道儿上去了。比如发现火灾源头之后,大家就开始使劲儿挖这包工头儿和权贵的关系。靠关系拿单子当然不对,但现在谁不是靠关系拿单子的,你能怎么样?更重要的是:杜绝走后门就能防止失火么?

一场失火,带来很多社会问题,有些是挺难看的,可供大家日后抨击。但火灾本身其实不是什么特复杂的社会问题。说到底,是国家和群众的防火意识都不强。我记得我说过,在多伦多住公寓最痛苦的是火警系统测试,雷打不动一个月一次,碰巧在家的话,那尖锐的火警声音足以令人精神崩溃。而每天在街上呼啸而过的消防车们,大概十有七八都无功而返。皆因报警器太敏感。我们虽然骂骂咧咧,但也忍下来了。北美多是木制房子,一着火不堪设想。

而在北京,我们小区的厨房也都装有这种超敏感的防火预警设施,很多人煎炒烹炸的时候防不胜防,一气之下都动手拆掉了。我们家的也让挪威租户愤而拆掉了——外国人在中国,都觉得不必守规矩。

你想想加拿大消防员一个月挣多少钱,国家贴补着他们每天出车是多少钱,凡出了车,即便是误报警也得盛惠几百大元(加币的干活)。谁还敢不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