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旧与二百五

去年周杰伦出专辑《依然范特西》,跟费玉清合唱了一首歌。这一老一少也忒不搭调了,合唱一定很有趣。不过我听话听了半截,理所当然地以为是主打歌《本草纲目》。听了半天也没听出哪句是老费,倒是真象《辣妹子》。

直到今天我才知道,他们合唱的那首歌原来是《千里之外》。我以为是《霍元甲》那样的曲风,周董絮叨一段,然后在杀气腾腾地“霍霍霍霍 “声中,恰到好处地飘起费老的天籁。。。全都错了。原来整首歌都是婉约柔糜的怀旧中国风,周董也自暴其短地曼声吟哦,高昂处倚立歪斜、力不从心,1分15秒的时候,红色帷幕拉开,西装飞机头的费玉清出现,熟悉的頭仰45度角,演出才真正开始了——周董选错了歌,这首歌根本不需要他。

老一辈艺人已经不合时宜,他们从唱工到台风都讲究纹丝不乱。一首歌唱到百转千徊,听得人鸡皮疙瘩乱掉,深情厚谊,简直无法消受。他们不懂拖腔、滑音、懒音、震音。。。略嫌单调,但是一把歌喉真动人。

我一时怀旧起来,又去翻冰河时代的老歌听,《泪的小花》,邓丽君,刘文正。。。真是不可多得的男声,可以潇洒可以温柔,可以俏皮可以深情。而且他们都是敬业的表演者,至要紧把歌唱好,感情不忙泛滥,不管怎么撕心裂肺也还尚存一点优雅,咱们听歌纯是享受,不伤脾胃。

说到这里,想起那首著名的《再见二丁目》。很多人(包括我),认为黄耀明的翻唱好过杨千FA的原唱。明哥惊才绝艳的妖娆声线,千FA拿什么去比呢。她本不算一个唱功很好的歌手,声线算清脆,但经常唱破,live时有走音,但是她有青春呀,她的《再见二丁目》,只知一板一眼唱,声音里没有沧桑阅历,只有少女的任性,MV里版画般的色彩、风中的短发、少女明朗的笑脸,一切更觉得迷惘。“岁月长,衣裳薄“从黄老板口中幽幽地吐出来,一字千斤,也太多前尘往事了。我后来有一点明白,为什么林夕说:杨千FA像他女儿,是他身上的一块肉,所以把最发自内心的歌词都写给她——这其实不是一句肉麻话,因为她没心没肺的,象一张白纸,声音直来直去不搀杂身世,最宜做他忠实的传声筒。人和自己的下一代,也往往是这样的奇妙联系,孩子不一定喜欢你,也许还会憎你,但他/她是你的小小缩影,说话、走路、小动作都不自觉地像你,不用手把手教,自动地替你把生命延续下去。

其实我更喜欢杨千Fa早期的专辑,比如她华星时期那张《到此一游》,轻巧的少女味道,没有一丝怨怼,中年妇女总脱不了过尽千帆的疲惫,懂不懂都喜欢教训人,以示伊没有白活。少女千Fa连“技穷别献技。。。我早惯了好骗的作梦年纪”这样的奚落话,都唱得毫无酸气。专辑中最喜爱的,当然是偶像WYMAN的“田中小百合”,以及林夕和陈辉阳写的《味之素》(未知数):

我眼界不高 連幻想都不想愛到那樣深奧
請給我最慣常那種味道 吻我的密度
完全像我預算好不好 (無一滴難度)*

我眼界不高 寧願享受著極尋常同樣一套
不想有煩惱 會失態醉倒 未知數絕不須探討

还有《因为所以毕氏定理》,还记得2000年的903拉阔音乐会她用这首歌开场,穿小风衣捋胳膊挽袖子骑着三轮滑板车出场,短短的前奏刚够她赶到麦克风前,神采飞扬。全香港的少女,都不够她像一个少女。

酒后无德

昨天在verycd上,看到一张专辑叫《无缘》,歌手张真贺。照片看着眼生,但是名字可真耳熟。我用力地想了想,终于知道了,这不就是我去年在后海酒吧里遇见那歌手吗?

那天我喝高了,拎着一瓶龙舌兰,挨门挨户在后海酒吧找歌手问:您能给来一首齐秦的《残酷的温柔》吗?现在谁还希得唱齐秦啊,满后海都是抱着吉他学许巍的,有一位还叉着大腿唱《曾经的你》:“几哩哩哩几哩哩哩李梨——”最后我听到一把很象齐秦的声音,就是这位张真贺了。

我当时过去逼他给我唱《残酷的温柔》,他歉甚地说:“歌太老了,不会唱。”但还是唱了齐秦另外一首,把我唱哭了。我老年痴呆,已经不记得是哪首了,和他搭档的女歌手唱了一个《close to you》,我只记得咬字颇准。

总之Y老那天很high,花钱点了好几首歌,然后还把人歌手叫过来说:小伙子唱的不错,要坚持啊,一定会红的,我支持你们!人家不好得罪客人的,也只得硬着头皮听训,还到后面拿了一张CD送给我们,就是这张《无缘》(当时还没正式发行)。
从酒吧出去我就到钱柜唱K去了,那天的所有记忆暂时就定格在钱柜午夜餐场的麻辣烫。第二天酒醒才觉出自己多肉麻无耻。再拿出CD一听,原来是很大路的歌曲,很大路的声音,甚至也不象齐秦。悦耳而已,唱歌时熟级而流的技巧,是生生是在酒吧给唱坏了。原来我喝醉酒定规要哭的,和人家唱什么没有关系。

这就是喝酒的好处,所有方的都变成圆的,发出晶莹柔和的光来,就象近视看景物,朦朦胧胧多么美。酒醒以后,分外的阑珊,象我当年刚做完近视眼矫正手术,站在医院阳台上看万家灯火,医生笑眯眯地问:是不是特兴奋啊——我心中难过得要死,近视眼中星光般璀璨糜烂的世界,还原成一只千疮百孔的巨型蜂窝煤,不亮灯的窗户象老太婆嘴里缺的牙。再看这张专辑的宣传案:“中国流行乐坛最性感男声 极度纯美浪漫出击”,“听他的专辑,你会感觉到,横亘在华人音乐与世界音乐之间的鸿沟,早已悄然消失。”——“鸟人唱片”的企宣每天一定要喝好几瓶龙舌兰。

常言道“酒仗怂人胆”,其实哪有什么胆呢,不过身心都被麻醉了,感觉比平常迟钝些,既不怕痛,也不嫌丢人。脑筋比平时更清醒,太清楚自己在干些什么,只是不计较后果。但是终究要醒过来的,喝的时候越快乐,醒来以后就越惭愧。有些人根本不记得喝醉时干过的事,有次一个平时非常厚道有礼的朋友喝多了,整晚指着一个不谙英语的人大叫:come on man, shut up man…醒来以后吓得要死:“你们逗我呢吧?我怎么可能干出这种事来?”

这样其实也好,强过自己懊恼。人家都借酒撒疯,我正相反,平时没一句正经,喝点酒就严肃认真起来,保不准还会谈人生。有次在一个冷清的小酒吧,只得我们一桌客人,只得一个未成年小酒保。酒友里有一位放洋回来的,说话喜欢夹英文,我正色斥责他这样不好,小酒保一直看着我们呢,人家中学都没上完,你留了个学回来臭显什么?对方被我说得低下了头。后来我还跑到吧台跟小酒保大洒狗血:你别搭理这一帮人,你比他们谁都不差,你比他们都强!弄得小酒保差点哭出来。

酒后无德真可怕,真可怕,健忘真是个好办法,好办法。把干过的丢人事都一笔勾销,花色香都看化。

等等等等

难得在craigslist上登回广告卖东西。一早有人打电话,说上午就要来取货。于是赶紧先把饭吃了,费事吃到一半被人捉住,真象个杂货铺老板娘似的,手背一抹嘴,就嘬着牙花子就去收钱交货。至怕等人,为什么?心理素质差呀。其实一边等,该做什么做什么好了,时间还易过些。但是我就不行,手边积压的几件事,全需要花心思的,不想被打断,不如把他敷衍走再说。这一下可增加了成本,等待的时间难道不是钱?

不等,时间其实也经常被浪费掉,但是现在就分外觉得可惜。又因为是受人之托,所以觉得背着责任,时时看手机,怎么还不响?出了什么事?

所以我最不高兴人家跟我说:你等我电话。。。喂,我不是随时弹起来十分钟就可以出门赴约的人,阁下又不是日理万机的周总理。真忙,明年再约都没关系,一早讲好时间地点,提前或迟到20分钟我都算你准时出席好了。

但有的人就是不肯:不不,我今天一定抽得出时间,这边事情一完我就给你打电话。。。真那么急想见我吗?不一定,也许是不值得单独拨一天给你,今天反正忙,索性拿你填满了算了。可怜等的那个,明知道这追命电话可能晚上7时才到,但是自午饭过后就不敢到处跑。

虽然极可能我有大把空闲,但也不等于你可以浪费我的时间。正象我们不能跑去跟BILL GATES说:你有那么多钱,随便拿出2000万给我花啦。

即使约好了,临时忽然有事,也请打个电话来:抱歉实在不能赴约,日后再补。对方就算再不高兴,事后道歉、请客、送礼。。。总能获得谅解。有些人喜欢拿对方当影迷:啊?到了?先等我一会儿。闷?不会啊,先喝点茶,翻翻菜牌,或者去附近逛逛商场。我还要多久?说不好,快了快了。

这“快了“,有时可以是1个小时,好像无论迟到多久,只要最终我现身,就银货两讫不再欠你。浪费了别人时间还不够,还得加以侮辱(已经谋财害命了,还要在尸身上踏几脚)。在饭馆大堂里等人是最没尊严的一件事, 对着一杯饮料枯坐,还不能做出心焦的样子,侍者同情地来添茶,你还不能主动跟人解释:我没被放鸽子,是对方迟到。。。自己先叫菜吃——唉,一个人吃饭盒子快餐是可以的,一个人吃水煮鱼干锅牛蛙就有点凄厉了。有次晚上9点半接到女同事的电话,伊在上海,加完班想找人吃涮羊肉,当然大家都已吃过饭了,但实在谗,一个人跑到火锅店,叫了两盘子羊肉3盘菜,还叫啤酒喝——太豪爽了,我真佩服,但闷头孤独地吃,还是有点尴尬吧,所以边吃边打电话,也等于有人陪了。所以一个人在咖啡馆呆坐是有格的,吃东西,就必须找样道具:要么看杂志,要么打电话,要么开电脑,表示我不是孤独,我只是忙。

我还记得,以前在北京花差花差的时候,每次去钱柜,结帐以后点唱机都自动播放黄磊的《等等等等》,这闷蛋歌曲一响起,大家就纷纷收拾东西做鸟兽散,你丫等着去吧。Again,世事无绝对。如果你是红人、要人、有价值的人,或者对方的心上人,尽可以随意叫她们等。那么重视一个人,也只好犯贱地等等等等。

这一碗饭

年级越大,越不喜欢应酬。那种十人大派对是再也没精力参加了,更别提公司聚餐、与客户吃饭这种事。也许这也不关年龄的事,多少岁数大过我的人,依然夜夜笙歌满场飞,可能是平时生活太过颠簸,结果激得我反而特别孤僻爱静起来,难得不出差的时候,最爱沉闷平庸的家妇生活:搭班车径直回家,做两个简单的菜式,吃到微撑,手中攥着一个遥控器,歪在沙发上看电视:不停地转台,看什么不重要,即便是电视购物广告。一壁看,一壁沏茶,喝酸奶,吃朱古力,剥橙子……捱到夜了,洗澡睡觉——如能天天这样,真美满。

但生活定规是这样的:太顺心的事,往往不是真的。我很久没有享受到用食物把冰箱装满的乐趣了,买一排MULTI-PACK的酸奶,下场多半是扔掉一半,一杯一杯买,真不值当费那个事,索性不吃了。在我的人生观里,冰箱里没有酸奶,简直不能算正常的生活。

而且应酬这件事……真正无聊,和客户吃饭倒也罢了,大家浪费时间精力,总还有个目的。公司同事因为开会、培训、迎新、送旧各种原因正式半正式地聚餐,才真是要人命。情不合意不投的一伙人坐在一桌吃饭,不管是否疲倦,都要装作十分亢奋。老板说笑话,要知情识趣,即便接不上口,也要恰到好处地惊诧与微笑。一顿饭下来,脸上简直要抽筋。而且有些老板,喜欢看属下互相斗酒,动不动挥斥方酋地说:你你,和谁谁,你们两个喝一杯。或者指派自己手下的女职员向其他部门领导敬酒。光伺候一顿晚饭也就罢了,好歹还有熬到头的时候,最怕在外地开会,吃完饭例牌还到KTV包房唱歌跳舞。总有一两枚女同事天生活泼,跳出来陪领导周旋,姿势象极过去被选出来陪首长跳舞的文工团战士。还拍手哄笑着把别人揪出来捉对厮杀,躲在多暗的角落也不能幸免,一万个不情愿,又不好翻脸,活脱妈妈桑与旗下的红姑娘,印象里这都是国营、民营企业十年前的作风了,原来外企也肯玩这一套,还经年累月乐此不疲,也没人教他们些新花款。

这种恶俗的风气泛滥我司,每回吃饭,总有几位喝到体力不支。这样的大气候下,我仍然坚持在滴酒不沾。同事说:“唉,有时真是没办法。”可是不喝又怎么样呢?左右不过是挣一碗饭吃,天天戏彩斑衣,又能多赚几个铜板,不过是一些小恩小惠,白给我倒是稀罕的,如需付出代价,那就算了。老板也别太想不开,一分钱一分货,咱就是个苦力的价,只合给他卖命。我若会陪酒,还在这里混呢。

Gigi Leung is Dead

image前阵子梁咏琪(Gigi Leung)和郑伊健闹分手,绯闻满城风雨。导火索是郑伊健的前女友邵美琪,最近因做了某纤体代言人,成功瘦身兼胸部二度发育后,频频衣不蔽体地出镜,人气急升,郑伊健也太不识相,对前女友的身材夸赞了几句,于是惹怒了现任女友Gigi Leung。这段的“双琪夺面”的三角公案出名惨烈,因为当年梁咏琪活生生自邵美琪手中夺走郑伊健,媒体和大众都有点幸灾乐祸,某周刊拍得郑伊健独自孵家里煲A片解闷,更有杂志用醒目标题写着:“本刊正式宣布,天下间所有女士们喜讯:郑伊健与狐狸精梁咏琪分手了!”记者故意拿着这消息去挑逗邵美琪,伊说:“真的?”一时喜出望外。然后才正色道:“别问我啊,我不知道。”不是不知道这时候应该不动声色,可是实在太解恨,熬不住地要笑。一个男人值什么?被人横刀夺爱才是奇耻大辱,没有哪个女人能忘掉这种仇恨。

邵美琪,早年也是TVB的当家花旦。在《义不容情》里面,还算年青貌美,留着招牌式蘑菇头。但我一直不喜欢那种浓眉大眼皮肤黑实的男仔头形象,咄咄逼人,有点凶相。跟当年的玉女牌Gigi抢男人,不败下阵来才怪。本来也不是什么要生要死的事,但只因当初话说得太满,动辄一生一世。结果一个闷棍打下来,马上一蹶不振,险些误了终身,几番挣扎才站起身,修身、露肉、拍广告,一把年纪晒性感,不仅凄凉,而且有种决绝地泼横,不知是否我多心,总觉得她脸上隐约挂着一丝狞笑:回来复仇来了。然而再风光有什么用?你又不想他回头。女人唯有得到更好的归宿,才是对情敌最好的报复。

狐狸精的代价也不小呀,再也做不成玉女。少女Gigi短发大眼,小小面孔才巴掌大,晶莹地泛出光来,夺情人也不必使太多狠毒招数吧?毫无心机地笑笑也就有十足的杀伤力。然而现在也不行了,脸上瘦得见骨,只得一双大眼,简直有点似外星人,也许是年级大了,也许是相由心生,永不能象以前那样清澈。

我中意的一个香港乐团“My little airport”最近出了第二张专辑,叫《只因当时太紧张》,开场曲就叫Gigi Leung is dead,慨叹梁咏琪已经不是他心目中的纯情玉女。

这首歌应该做成卡拉OK版,供邵美琪唱K时狂点,以泄心头之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