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磁石

某位同学说过我:你就象一块大磁石,把一切不靠谱的人都吸到了你周围。最近这块大磁石,又开始克电器了。我是个最没知识的人,知道的一点历史都是自金庸小说学来的,科普,是靠着卫斯理来普及。好像伊有篇小说就是说,一块很强的大磁铁,改变电子产品的分子排列什么的,因此,一切靠近那块磁铁的东西全都坏了。

首先,是我家半夜停电。这还有点牵强,因为明显地是这块磁石没有去买电。然后个多星期没碰过的台式PC翘了。主机开关按下去,岿然不动。

还没有想好怎么去修,昨天公司电脑又出了状况,无缘无故所有office的程序都没法运行。最有趣的是msn,可以log in进去,但无法敲字,对方殷殷地跟我问话,我只得一个暧昧的表情。那情景好似你哄一个人,焦急地问:你怎么了?为什么不开心?你倒是说话呀!对方唧唧歪歪地只是哭。恨死人。

连坏了两个电脑,我碰小白的时候都有点心虚,生怕它也遭了我的黑手。哦,还有,昨天收拾首饰盒的时候,想把一条项链放妥帖,刚拿在手里,它竟然二话没说就断了!我觉得自己简直成了武侠小说里的主人公,一夜醒来忽然有了一身内功,然不知道怎么使,碰到什么都摧枯拉朽,座座椅子都会碎。

一切都坏了。我最不喜欢女强人和第三者。但是我史无前例地喜欢《两个女人》中的任思龙。因为她有一天加班的时候坐在办公室里轻轻说:一切都坏了,我什么时候崩溃呢?

女强人一但凄凉起来,马上就有人慷慨地站出来搭救。但是我太过爱惜自己,估计这一生是没有什么机会崩溃的。据说我小时候,无论出什么大小问题,第一句话总是问:“我会死吗?”英雄纵是有力气,也不来搭救我这种猥琐的人。

最后我站起来的时候,椅子的把手还把牛仔裤上一颗玻璃石刮掉了。这块玻璃叮当两声就消失了。我趴在地上看了半天,发现它滚到了书桌底下。我一边接电话,一边找把长尺子,把它拨拉出来,擦擦净,翻出瓶液体强力胶,一二三将其贴回原位,拿拇指按住,电话接完了,也粘牢固了,完全看不出纰漏。

看,活得粗糙,也有粗糙的好处。

一种人,两种命?

今天出门,碰上了一个超级暴烈的司机。

我本来是想到小区门口找辆趴活的车,这位爆裂司机驾着空车在我身边鸣笛示意的时候,我还挺高兴的。谁知一坐上去,马上发觉了异样。这一位,神色严肃紧张,眼神犀利地扫视左右,车子坐突右超,拐小巷,抄捷径,速度飞快。车轮吱嘎有声,整个架势有如在荷里活电影中的纽约警察追击劫匪。光看他驾驶动作呢,又象是在玩电子游戏。

车技还是娴熟的,这样超车、猛转,也没有令乘客东倒西歪,但是姿势太过凌厉,交通稍有停滞,就唉声叹气,啧咂有声。前面司机反应慢了一步,害得他多等了一个红灯,伊马上大力按喇叭,摇下车窗探出半个身子去大声粗口伺候。

他跟我说:我选的这条小路,是最快的捷径。其他路线都会堵车。

他说得对,我确实比平常更快地到达了目的地。但不知怎地,心里十分不舒服。

因为他脾气坏,素质差吗?我遇过比他还过分的司机:拒载、骂乘客,摇下车窗一口浓痰啐出去。。。我也当是没看见。不,不是因为这些。

因为他多么象是我们工作中一些同事:意气风发,野心勃勃,有进取心,富侵略性。目的性强,且不加掩饰。有要求,从不吝惜说出来。撞破头也会从别人手里抢得机会,不遗余力去做,只想成功,不讲求姿势。但恰恰是一只不可重载的小船,因有压力,非常焦躁。于是跟他工作的全组同事都遭了殃。

这样的人,在公司中,没有人说伊人品差,心理素质低,往往还被老板树为榜样,踩着同事的肩膊头,升职加薪去了。

上得山多终遇虎。司机一直用这样的态度上路,很难保证安全。在职场上这样恃强行凶,也属下乘,未必去得到多高,爬到中级管理层,已经青筋暴露汗流浃背。刚舒口气,轮到改朝换代,也许第一个就被斩首。

人生观大便中

新近一次出差的惊悚见闻是:

1.摆了三大桌子与客户吃饭,坐我旁边的一位销售经理,亲切地用自己唆过的筷子夹了块羊脊肉,送到我的碗里
2.我离席打了一个电话回来,发现我喝果汁的杯子空了,旁边还多出一个啤酒杯,湿淋淋地也被喝剩一半
3. 我道貌岸然地给客户做培训,就听哐啷一声,一名男子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塑料袋,开始走街串巷给大家发冰棍。要问发的是什么?蒙牛绿色心情,绿色你的心情!(念此句时请把声线压低720度~~~)有时候也分不清究竟是这些事可怕,还是挑灯写报告至凌晨三点可怕。一个选择有一个选择的代价。开始的时候与小县城的经销商吃饭真是如坐针毡,因不知道与他们说些什么,也听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现在也能微笑着坐三个小时,只要这一切总有个完的时候。连飞机晚点也不焦躁了,索性买几本厚杂志埋头看:你总也得把我送回北京吧。每次出差回来,朋友例牌发我一个短信:北京欢迎您!

多年来,我坚持化窘迫为笑话,按说这种心态已经蛮健康。但总有人嫌我唧唧歪歪。同事不换衣服怎么了?旅馆没有网线怎么了?杯子脏一点怎么了?忙不迭教育我,仿佛要求每天洗澡,在干净的床铺上睡觉,就坐实了我是一个不好相与的人。讲真呢,我倒并不是顶在乎别人怎么看我。不过我至痛恨有些人,每天坐在窗明几净的冷气间里,还怪别人身娇肉贵。饶他们说我,我还得赔笑听着,一辩解,就成了矫情。

细想想,伊们又没生我养我,我怎么做人,关伊蛋疼。至于那些不怀好意的人,更是一点余地也别留,千万别嫌手疼,抡圆了一个大嘴巴扇过去。上回销售部有个同事,骗我帮他写报告,还说是老板交待的。事情败露之后,我倒还不好意思当面拆穿他;另外一些人,喜欢一屁股坐下来跟我吹嘘伊生活多美好:长得最美,家里最富裕,老公最能干。。。说到12点,我也得支着头听着,任她假繁荣,我还得随声附和。也许我抢白她一句,就能把自己救出生天呢。还是张不开那个嘴。

这样的窝囊万万要不得。 记得有一次开会,老板解释公司改组,说:三年要小便一次,五年要大便一次,不便则不通哇!我的人生观世界观也需要变一变了,爹妈教得那一套,太过老实谦卑,极易让人蹬着鼻子上脸。 以后我再不做谨慎一生,最后活活急死的诸葛同学。我的新愿望是做个没心没肺的二百五:讨厌一个人,不怕让他知道,听到不顺耳的话,拔脚就走。得罪你怎么了?得罪的就是你!

说时容易做时难啊,小贪同学讲话,哪儿就练成二百五了?怎么也得五十五十地来呀。我有一个工作搭档,偷奸耍滑惯了的,一个月恨不能歇半个月,最喜欢指挥我替他做事。那天又跟我说:明天你不出差吧?不出差跟我去客户那儿吧。

合该他撞在枪口上,看我的第一个50:

问:去做什么?
丫:开会呀。
我:开会谈什么?
丫:签协议呀。
我:协议我一早做好,双方都看过并同意。寄过去签了吧。老远去趟顺义工厂,就为签个字。出租车涨钱了你知道伐?花不必要的费用,internal auditor要查的呀!

南腔北调集

公司同事一起培训,往往象小型联合国开会。我其实非常不喜欢group case study,大家并没有思考周全,就争相发言,往往驴唇不对马嘴。打小我就不是一个爱现的小朋友,每次都是硬着头皮上台去present,真折磨。不过,这种场合真象微缩戏剧,短短几分钟已经可以看出人物性格,谁跋扈,谁执拗,各类各色,非常有趣。独联体国家的人民最奔放,喜露肚脐、扎堆及高声谈笑。坐我旁边的俄国小朋友,不停说莫斯科市中心物业昂贵,然后跟我说:你知道吗?莫斯科有好多中国非法移民。有报道说:再过30年,中国人将占俄国人口的23%。我说:哦,咱两国人民还真友好,咱们北京也有俄罗斯一条街,专营服装皮草。不过俺们人口众多,你们是占不了那么多比例了。同事气不愤地跟我说:这么厚道干什么?卖皮草的哪有做小姐的多!

法国同学最雍容,开饭前会得文质彬彬说请享用,提前离去要说宽恕我,同学做完演讲,伊带头鼓掌感谢,而且大概因为经常在不同国家工作,虽然是法国人,居然头脑并不混乱。就是一嘴浓重的法国口音,实在令人头疼。他们真倔强,坚持发每一个小舌音,比如partner,这样简单的一个词,在他们念来就成了“怕哈特你呀哈”(想起以前一位法国同事,一直将ferrero念做“匪嗨厚”)。谈工作还好,多少还能摸到头脑,闲聊最痛苦,听不懂,又不好意思总让人重复,只得赔笑了。

其实说外语带家乡口音,那不是很正常吗?我倒觉得没啥必要非得以假乱真。但是你不服气不行,有的口音,很难听。据说以前有个日本同学,磕磕巴巴地说:the number of asshole ——老师很难为情,赶忙说:you mean, household?日本同学高兴地说:yes! Asshole! 但你看人家意大利同学,说话掷地有声,清音全转浊,从头到尾用降调,简直同教父一个款式,别提多拉风了。

咱们是在公司里头做事的人,又不是教师和播音员,英语说得不好不打紧,至要紧头脑清楚。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人很爱说英文,偏偏舌头又不好使,我最害怕中国人跟中国人说荒腔走板的英文,在大学时,看见英语角这样的事,就打冷战。还不止是英文呢,以前我有位同事,因为在广州工作过,认为自己会说广东话了。一屋子同事呢,他且和香港同事用“粤语”闲聊。伊的粤语,不过是不标准的普通话罢了,北京人和香港人听着,同样的辛苦。

可怕的好人

今天淋了一个落汤鸡。

明明带了伞出差,放在酒店里没取出来用。因为早上出门的时候还并没有阴天,而且一路坐着车与客户查店,根本不需要在大街上走。 南方城市的雨,从中午开始,一直绵绵密密地纠缠不清,我坐在车里松一口气,事情已经办妥,即刻可以从小县城搬师回N市的酒店。谁知祸从天降,客户问我要不要去某景点游览一下。

我吓了一跳,淫雨霏霏地游名妓故园,倒是挺风雅的,惜我不是那块料。赶忙推脱:谢谢不用了/天气这样糟/以后还有机会/返回N市还有事情……万分诚恳,嘴都说破了,客户仍不由分说地把我拉进了园子。

雨既密且急,诺大的园子只有我们一行人,我失策地穿着一件短袖恤衫,辛苦地瑟缩在凄风冷雨中。微笑着在游廊参观了一圈,礼貌地赞美了几句,我就四处找出路。客户热情地说:那边还有几处没有看全呢——我装作没听见地一指前方:咦?出口在那里!脚不沾地地跑了出去。

浑身潮乎乎地坐在车里,总算功德圆满了吧?客户说:不走了不走了,今天不要回去,就住在我们这里,早给你订好了宾馆。我说今天是一定要回的,N市的酒店还没有退房,行李和电脑还在房间里,客户手一挥:让他们给你收一下!——好似我随身带着几个通房大丫鬟。车停在路边,就是不肯放我们走,活似绑票。

这样强人所难,有什么趣儿?要真是损人利己,起码还情有可原。偏偏他还是真心对你好,不肯假客气,说到做到,雷厉风行。你若拉不下脸,就只得舍命陪君子。

我在北京长大,习惯了大家懒洋洋爱搭不理的表情。支一支动一动,有事启奏,无事退朝。很怕被人一盆火似地赶着。过分热情地待人,也得看人受落不受落。我记得小时候,经常忘带钥匙,坐在楼梯上等门。邻居回家来看见我,请我去她家里坐。我跟她并不熟,礼貌谢绝。那阿姨十分热情,每隔5分钟开门来劝劝我,我实在不想去,又不愿与她闹僵,一听门响,就吓得咚咚咚往楼下跑。感觉似个小贼。

还有不停给人布菜的人,死命劝人喝酒的人,不由分说给人介绍对象的人……他们真可怕。有时宁愿碰上坏人,起码你还可以斥责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