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高全民心理素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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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在上海飞往北京的飞机上,就收到lorelei的短信,叫我赶紧看教育台热播的一套戏,叫“好想好想谈恋爱”,她不留神看到,差点吓哭了,说那个画什么不成,反类什么来的?我听说过那个戏,还在拍摄的时候就扰攘了一阵,敲锣打鼓地自称是中国版的“sex and the city”。与时俱进是好事,但我很诧异,这些人从事文艺工作,总也该有个版权意识,这样明目张胆地抄袭,不怕吃官司么? 认真看了两集才知道,咱们真是闲吃萝卜淡操心。你别看人家从头抄到脚,还真就能做到一点也不象。美国人即便来告,恐怕也是告不倒的,更何况人家也未必认得出来。

《好》剧对“sex and the city”形式上的翻版,几乎超越了任何一部金庸武侠剧对原著的忠实。只是碍着社会主义精神文明,把性统统替换成爱情,因此分外显得婆妈。吃穿的排场,是没法比了,象晴雯从怡红院被贬回哥嫂家,一切次一等,将就着来。但是看到大陆IT精英版Mr.Bigg打开一部BENQ电脑,还是让我觉得有些不靠谱。

许多台词干脆直译过来,而且为了保持原汁原味,故意译得很坏,演员背诵起来不由得都梗起脖子,齐齐模仿上译厂配音演员。让我想起了执着的香港人,一贯坚持入乡随俗的原则,将西片翻译得广味十足,每个角色都有中文名姓,什么古医生包律师,两个金毛鬼指着对方骂“仆街仔”,十分趣致。

蒋雯丽扮演的作家是原剧中的carrie,挑大梁的角色,我得承认我十分不喜欢carrie,不过Sarah Jessica Parker的马脸虽然不受看,至少还不那么让人累得慌。蒋雯丽用力地要表现风情万种,但是整个人的状态还沉浸在《中国式离婚》里出不来,眼睛里刀光剑影的,嘴角老噙着点冷笑,是让人不寒而栗的阴沉。

也不知是谁的主意让那英扮女强人,真是此剧亮点,简直比霸王花时代的吴君如还要抵死,伊念的每句台词都似打横出来,小嘴巴一样扇在观众脸上,我噎得直喝水。本来想当谐剧看,偏它又频频借用许巍的歌来配乐,让我笑得不畅快。

Lorelei说有阵子拿遥控器扫台的时候,看到胡兵演的大陆版《24小时》,唬得她烫手一样地换台,比广告都好使。我正好相反,不是不害怕这个《好想好想谈恋爱》。然而还忍不住追看,惊出一身冷痱子,精神上反获得至大满足。我终于找到了此类剧集的存在价值,就象全民热爱芙蓉姐姐一样,只要心理素质够高,自有变态的快感。

我等贱民生活压力太大,难免养成各种怪癖。别说我无聊,要怪就怪这吃人的社会吧。

位位都是天使

我记得我跟所有猎头都说过,因为家在北京,我只能在北京工作。前些天仍有人游说我去上海,说职位薪酬都上佳,两年后仍可回北京发展云云。我婉拒,猎头还追问我到底有什么顾虑。有什么顾虑?我只是不觉得有什么值当我背井离乡去拼搏。我从来不是一个有野心的女性,生在这样一个竞争激烈、手停口停的时代,努力工作也是应该的。但是除了超时工作和看老板脸色以外,别的仿佛也不必牺牲太多。不要说工作,连游玩我都不肯选穷山恶水不毛之地。如果不能天天冲凉,再优美的风景地也免谈。每个人的价值观不同,有人登上雪山,看到美景,心灵就能得到净化,无奈我很庸俗,如果浑身汗渍泥泞,七仙女在眼前我也看不下去。

物以类聚,我的朋友也大都是这种没出息之辈,有个朋友说她最多能忍受老公一个月不在家——谁也不是姣婆,一日无男人不欢,理由很简单:家里总有灯泡会坏,水管会裂,这样的粗活总要男人来照应。当然比如换水管这样的事,也不一定是男性专利,前十年妇解运动风头正劲的时候,好多北美女性还特特地举着牌子游行:“why can’t women be a plumber?”(争什么不好,真正缺心眼。)但是已婚女人亲手修水管,总觉得有些凄凉。现代女人又不指男人养,夫妻无外是搭帮过日子,只为谈感情,也用不着成家了。

只有一对朋友例外,他们结婚数年来,几乎一直是两地分居,虽然能利用频繁的出差机会相聚,到底是不一样的。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苦衷,我们开头还替他们叫屈,后来也就不说什么。寒天饮冰水,点滴在心头,帮不上忙就勿要多嘴,这是做人的规矩。我只能宽慰地想,因为聚少离多,他们的夫妻感情,一定历久常新,见了面大概不象我们,光说晚饭菜谱。全世界都象我这样小家子气,恐怕也是不行的。

一个小我几岁的姑娘说:结婚,就是要找一个志同道合的玩伴,齐心协力走完一辈子。我听得瞪大眼睛直咽吐沫。这真是一个非常远大的理想。好在我没有那样的志向,有一头家最重要,只要貌和,就算神离也不算悲观了。不过有憧憬总是好的,女性的生活日益艰难,愿她们求仁都得仁。

Trying too hard

在“西雅图夜未眠”里,TOM HANKS死了老婆快一年,终于决定去约会。长时间没搅男女关系,他有点紧张,从头到脚西装革履的,临行前问儿子:“我这扮相怎么样?”然后马上对着镜子恨恨地自答:“I look stupid! I look like I am trying too hard!” (我看上去一副上赶着的蠢相!)喜欢老汤就为这点家常,都是小眉小眼的小人物,却个个精通人情世故。有人可能觉得,出去赴约,理应把自己最好的一面给人看,隆重点也没什么不对。但是太刻意了,气势上先输给了人家。而且社会比以前富庶了数倍,品位也含蓄许多。不象小时候,一年到头才有一袭新衣穿,忙不迭披挂起来,刚从包装拆出来,几道死摺还没来得及烫平,脸上红扑扑的,这样竭尽全力,幸福的有点凄凉。

簇新的衣服,刚剪的发型,都令人觉得突兀。很多人习惯把新衣服洗过一水再穿,带点自来旧,浆挺的料子柔软了,身体在里面回转如意。是人穿着衣服,不是衣服套着人。最好花插着,今天换件新衬衫,明天穿双新鞋,千万别里里外外同时焕然一新,整个人太晃眼,有暴发气息。

咱们华人过的苦日子太多,有出人头地情意结,所以大家从小就被灌输人定胜天此类谬论。其实凡事全力以赴,未必就有好结果,太过用力,看在人家眼里,就有几分轻蔑。还是留几分后劲的好,成功了,有点举重若轻的风度,万一失败,也有个余地。做任何功课,有90分已经很好。老板对咱们的策略有点象举重比赛,无论你龇牙咧嘴出几身大汗,只要举起杠铃,他便再加砝码,直至你出乖露丑。求饶是没有用的,他反以为你偷奸耍滑,如果不想闪了老腰,最好藏点私。

对人也是一样,付出太多,活该失望,别说你不计回报,多少女人就是这么发的疯。那么长的人生,不省着点力气,怎么过呢。

份内事

image记得上大学的时候,有一堂课,老师一高兴把我们分成小组,每组要给一个化妆品做一个上市计划。有一个男生站起来替他们组说出化妆品的宣传语:我们的化妆品,就算不会使你更漂亮,至少也不会有什么害处!大家全笑了。这也算得好处么?连质量都保证不了,还拿出来叫卖呢。 社会越来越现实,你出了十二分力,也未必一定有回报。 做好份内事,不过是刚过及格线,哪好意思来邀功。年年春节联欢晚会听倪萍阿姨表扬各行各业的值班人员,没得跟家人共渡春节,诉说他们有多崇高,激动处还留下泪水——人家还没哭,你哭什么?春节不得休息,谁不烦躁?但是不幸做了那份工作,也只得尽忠职守,心里怨气是有的,大概也不便发出来,对着采访话筒,谁也没有歉疚地提起:亏欠了家人。反而都意气风发地说:为了全国人民能过上好年,我们甘愿牺牲自己。全国人民也并没有得罪谁,自己坐家里过年,无端端连累这么多人,心里不是滋味。怪不得渐渐没人看春晚,没有什么好消遣,还背上这么沉重的心理负担,真不划算。

这倒也罢了,加班加点,毕竟损己利人,大家不得不承这个情,可是这风气愈演愈烈,人人自恃劳苦功高,简直开罪不起。在机场叫出租车,住的稍近就要看人脸色,有的司机骂骂咧咧一路,还气势汹汹地说:“住的那么近,为什么不做机场大巴?”每次念着他们排一次队不容易,也就忍下来。最可笑是有一次在某论坛上谈起这个问题, 有人发言说:“出租司机谋生辛苦,何必让他们为难?每次我乘短途车,心中都很愧疚,总会多给他们十元八元车资,又不是给不起,不要吝啬。”没的教我恶心。真奇怪,谁出来找生活事事如意呢,我何尝不想次次出差往香港,一样是奔波,好歹能多积攒些飞行里程。至憎恨去天津,短程火车来回奔波,对面不幸做了一个跑单帮的,行李堆得下不去脚,蜷缩着还未盹着,已经到了站,还得精神抖擞开会去。怎么没人同情我?开出租车毕竟不用风吹雨淋,不算顶辛苦了,你不做,大把人等着做,还拣客呢。我不充什么观世音,从来不多付车资。一次我与司机冷着面孔走一路,到家门口他问我:“您这路这么近,还不多给点儿?”我反问:“为什么要多给?”幸亏他闭上了尊嘴,否则我刚出差回来,也有一腔血泪史,谁触我霉头,谁就成为替死鬼。

我看司机师傅们应该多向影视明星学习。上星期“超级访问”访问范冰冰,朋友都说她堪比铁人,为了轧戏不惜一日之间上海广州两头飞,还神采奕奕,没有怨言。都赞她“敬业”。片酬本来就是暴利,多拍多赚,不敬业也要敬钱。谁又没拿刀子架她脖子上,赚够了钱,她尽可以一年半载不接戏,学人家菲姐,买个双人按摩浴缸回家肉搏去,玩累了起床去自家开的酒吧尝尝色情鸡尾酒,不但没人闲你不事劳作,还被封“淡薄名利”,誉满江湖。

谁敬业?刘德华才敬业呢,几辈子养老钱都赚了出来,还没日没夜地工作,连靓车都不买,任劳任怨为斑尼路这样的低端服装品牌做广告,几十岁的人,穿廉价恤衫横卧地上,硬照挂在商场里,下面标一行红色大字:“80元一件”。我都觉得折堕。但是有钱赚,人家才不拣客。

物欲横流

image前两天看别人的blog,有好的就顺便推荐给lorelei——不仅是好的,还要是她感兴趣的。我常说这是做sales和做marketing的最大区别:sales逢人便推销,卖出一个是一个,越是不可能的任务,越获得成就感。我们却老是不由自主地找target,跟什么人便说什么话,连朋友都分几类,吃饭的管吃饭,聊天的管聊天,皆大欢喜。我就是再喜欢强尼德普,也不会推荐给我老妈——吓坏她老人家。我跟她说:有些人写的真是很不错的,但是我担心你看不下去。大家的兴趣爱好生活经历差的天同地,很难互相理解。更难过的是看到正在上大学、或者大学刚毕业的同学,如同一股清流,生活中并不是没有阴暗面,但大都存有理想,令人羡慕。Lorelei说:“是啊,哪象我们,物欲横流。”

这四个字真好,一下击中我们的痛脚。即便是挚友,我们现在见面也不过是吃茶逛街,如果有人窃听我们的谈话,怕不真的要闷得尖叫。话题离不开哪一只菜式好吃,哪一个牌子新出的粉底最晶莹,为何买不到款式大方又活泼娇俏的短裙——不然你让我们说什么呢?国家大事与社会问题不是我们能操心的,有多大的头就带多大的帽子;工作乏善足陈,不过是一份牛工,如果不是为了糊口,简直愿意一觉睡倒不用起来。谈钱,嫌腥气,谈感情,难为情。只好寄情吃喝玩乐,毕生精力与皮肤斗气:油的爱长包,太干燥易过敏,能为这种事情烦恼,说明世道繁荣,多半也是一种幸福。

据说上学的时候我们还不这样,谈话的内容多集中在哪些音乐好听,哪些小说好看。但即便是那个时候,也很怕在公众场合听到别人谈人生。尤其是两个姿态矜持的男女,既没有奸情也不是兄妹,行迹可疑,关系暧昧,搁茶座一谈个把小时,争着表达自己的性格特点、做人态度。我老怀疑这些人是相亲的男女,蠢蠢欲动又还未入港。听得我在一旁直着急,这样谈下去管什么呢,还不如一起去超市购物,最能看出性情喜好。

最可怕是有一次和朋友吃茶,邻座两个粗鄙的汉子,疑似影视圈的败类,声若洪钟地互相吹牛,投资多少拍剧,请了谁谁加盟。若非使用国语,真以为他们是史彼堡。间中电话不断,一接通便亢奋地喊:“我下个月有个戏在芜湖开机,已经请了赵薇,你来给我去那个男二号吧?”听得我们生不如死,明明如坐针毡,偏疲倦得连脚都抬不起来。

后来我们每次约会吃饭,仍然全神贯注地吃喝,还不时由衷地赞叹:好吃!真好吃!吃到七八分饱,才开始议论哪只唇彩最动人。凡旁边有人高声谈人生,我便故意问谢老师:“咦?你那部戏,是不是下个月在芜湖开机呀?”

谢老师瞪我一眼:“什么芜湖,早就改在横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