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版

前一阵,麦片的msn名字改成了:来一个夜战八方——藏刀式。我马上笑了出来,问他:您师傅是江米小枣吧?这些典故,出自传统相声《大保镖》。讲的是一对不靠谱的师兄弟(白糖的和陷儿的)的故事。我还热心地把相声本子发给他。我一直一直一直以为,他也是少马爷的粉丝。后来才知道,原来他是听的郭德纲的版本。我其实并不太喜欢郭德纲——就跟我不喜欢李宇春一样,并不是他有什么错。我只是找不出他们身上有什么让我喜欢的地方——伊说相声,确实比现在的晚会选手强多了。比什么冯巩牛群,笑林李国盛的也强。但是对我们这些听相声长大的北京小孩来说,也并没有什么出奇吧。好听的传统相声太多了,名家也太多,其实我最喜欢的相声演员,是给侯宝林捧哏的郭启儒。早先的相声演员,长得就象一个相声演员,站在台上,连哼咳这是都有韵味。我还记得他和侯老说乱批红楼,侯先生问:你看过《红楼梦》吗?《红楼梦》讲的什么?郭启儒说:“看过呀?经常看!《红楼梦》说的是,贾宝玉和林黛玉,他们两个人好。后来薛宝钗跟贾宝玉结婚了。林黛玉得病死了。 贾宝玉出家当和尚了。就这么一回事。”我笑得打跌,看看,任何好的小说,都可以用三句话解释清楚。

大家都觉得相声是阴损薄的。其实相声是很厚道的:过去,在街上赔笑讨生活,不得不拿自己开心,有时奚落对手,更多的倒是作践自己。郭氏往往占对家便宜,一占占到底。听到最后,有点笑不出来。我倒没听过他说的《大保镖》。这个段子,句句是包袱,想必有点功底的人来说,都不会差吧。但是郭氏红成这样,想必现在的相声新听众都不会知道有少马爷的版本了,我真是很惋惜。记得当年刚工作的时候,同事一起去k歌,一男同事点了罗大佑的《家II》来唱,刚自秘书学校毕业的小秘书,雀跃着说:这个歌我也会的,原唱是周华健!我都不知说什么好。一转眼,周华健也成了老前辈了。

郭德纲这件事,并不是我固执守旧,只是很多追捧他的人,并不是相声迷。好像这就是一件挺时尚的事儿,大家咸与维新:前阵子兴看实验小话剧,这阵子要看郭德纲说相声。这样把相声普及起来,未见得是一件好事呢。

大洗的日子

这个词是叉老发明的,是指每个周末,把积攒一周的脏衣服统统拿出来洗干净。你不知道这是多么浩大的工程呢。有时候也觉得奇怪,一个人,怎么能穿出那么多的衣裳?

洗完了,还要烫;开着窗子,未几,地上就一层灰;5个房间,5个垃圾筒,提出去扔了,要逐个再套上垃圾袋;除非你不吃不喝,否则总有一些杯盘要清洗。盥洗室的手纸、洗头膏,沐浴露,总在不知不觉中用罄了,必得及时地补上去……这些琐事,本来也不算什么,横生在工作之余,立刻百上加斤,要了人的命。

幸亏有小时工这回事。因此她成为我生命中最敬畏的人,一个熟门熟路、手脚麻利、又不多嘴的小时工,是不可多得的。我对她小心翼翼,把一切约会排到其他时间,迁就她的档期。万一真有要事出门,只得取消一次,提前致电给她,句句都陪着小心,生怕她一个不爽,从此飞了我。哪里赚不到这8块钱?给人家钱,也当不了大爷。

真不知道老一辈是怎么熬过来。彼时大家还不时兴外出就餐,工作单位很近,中午都回家吃饭,一天三顿,怎么煮得完。妈妈们也并没有觉得辛苦,谈笑间就做出一桌子饭菜,我妈最喜欢的恶作剧,是剖鱼的时候把我叫过来,指着一盆子血水跟我说:“你看妈妈多厉害,连鱼都杀了,你还敢不敢淘气?”我当时就信以为真,吓的脸色发白,点头如捣蒜。

这一代都不行了。我做一顿饭,往往闹得鸡飞狗跳,折腾个多小时,摆上桌人家20分钟便吃完了,怅然若失。剩下一堆脏碗碟,简直要刷至天荒地老。我大概还不算顶废物,以前在一个公司,一个月也没做上一顿饭,好容易早点下班,中午提前去楼下超市买了材料提上来。被我清高的女老板发现(对,就是内衣经常从裤子里露出来那个),嫌弃地说:“哎呀,你怎么还做饭……”世道统共变了。

现在频繁出差,一个月没几天在家,很多家务省下来,就还剩下这个大洗的日子。为了节省时间,我把这个日子挪到星期天,和小时工一起劳作,她擦地,我洗衣。既不浪费时间,也省得我像个资产阶级一样在家坐着,我们似两只勤劳的小蜜蜂,埋头各忙一头,碰到了,互相赔笑一下,真似一对工友。只可惜,末了还得我掏出钱来给她。

酒友

有时候觉得世界上最难找的人,就是能与你,愉快地,喝酒的人。

我从来不是一个特别爱惜身体的人。从来也不劝人戒烟借酒——也许是我还没碰上过真正厉害的瘾君子。人生苦短,多少事有心无力,早睡早起,烟酒不沾,到底能多活几岁呢。何况酒,有时候能给人带来那么大的快感。
但是统共就没有机会喝——没有酒友,我还远没有闷骚到一个人喝酒的地步。在公司和客户的饭局上,是不能喝的:只要你沾了酒,就要奉陪到底。我没有千杯不醉的海量。即便有,一个女同志在筵席上频频举杯,状甚豪爽,也不是什么好看的姿势吧?所以即便想喝,也死忍着。为公司卖命已经够委屈了,我并没有卖身,舞小姐们陪酒好歹还是为了钱,我们倒白给。

我很怕在酒桌上死劝别人喝酒的人,也同样怕坐在酒吧喝饮料的人。现在大家都讲究健康生活,尤其前几年看了一个什么劳什子老教授的演讲稿,就差拿酸奶绿茶和豆制品当饭吃。幸亏我还有几个不减肥的朋友,要么别说酒了,饭都别想吃痛快:有次和一个朋友吃饭,她正减肥,把一片片炒生菜叶子都夹出来在水中涮涮,我在一边看着,胃里素得直抽筋。

现在的聚会,几乎没有人喝酒——酒还留着陪客户喝呢。要么开着车来,要么不沾酒精,真无趣,为什么不去茶馆咖啡厅呢?我能不能告诉他们,喝点酒并没象她们想像中那么容易醉?

上一次喝得愉快,还是好几个月前,在后海连扫了三家酒吧,我爱放纵,又顶怕受罪。喝得有一点点醉,赶紧漏夜跑去K房,一通狂喊乱叫,酒醒了,还正好吃到免费供应的麻辣烫,真圆满。

我有个朋友问我,怎么才能迅速地让自己和一名男人陷进暧昧关系。我说:喝酒。一起喝酒最有效。酒后并不是肉体最软弱的时候,而是心灵最脆弱的时候。那样不设防的气氛,一切都可以发生。要么叫酒仗怂人胆呢。朋友苦恼地说:可他每次都开车呀!看,不喝酒,浪费了多少罗曼史。

说坏话

我跟要好的同性朋友在一起,通常做三件事:吃饭,逛街,说别人坏话。
背后说人坏话,好像不够光明磊落似的。可是背后不说难道当面说?那不成二百五了么。忍着不说埋在心里,早晚抑郁生癌。我是老派人,不喜当面锣对面鼓。坦率天真如美国人,那种直白其实也是做出来的,什么话都不过脑子,冲口而出,只能是EQ有问题。

跟男人分手要决绝,其他事还是含糊点吧。我再厌烦一个人,也未曾当面割袍断交。连她打电话过来,也还尽量厮抬厮敬,只不必太热情,渐渐关系淡了,她也总会知道的吧?老板、同事之间有倾轧、拗撬,说出来并不能解决问题。红口白牙的,不觉得难堪吗?谁亏欠谁,大家心中有数,有本事自己赚回来,没本事就笑着咽下去。勾心斗角虽然辛苦,但当街对骂难道不更辛苦。

背后说人坏话,好处真不止一点半点。首先,议论别人,有利于增长见识。一个人能认识多少人?一个公司能有多少新鲜事?往往大家议论起来,才惊觉自己真是井底之蛙。学了乖,下回碰到这样的人或事,下巴就不至于掉下来。

第二,议论别人的过程中,可以明辨是非,有利于树立正确的人生观和世界观。知道了什么叫不靠谱,自己才能越来越靠谱。

第三,背后数落别人,既不伤和气,又能够释放自己的郁气,有利于身心健康。某位同事在公司兴风作浪欺压百姓,咱们至多是抱肘冷笑,难不成还真扑上去大嘴巴煽它么?但是不发泄一下,此意难平啊。私下控诉一番解了恨,隔天在办公室狭路相逢,才能虚情假意地微笑。在公司的日子,想不生癌,就是这样一天一天熬下来的。背后议论别人的,多半是受害者。真有了阴谋诡计,谁舍得打草惊蛇?

背后说人坏话,只得一条定律:谨慎。只跟最亲密的朋友说,不在公共场合说,尽量小声说,不要指名道姓地说。这世道,谁不认识谁?好几次在飞机上,从邻座陌生人的口中听到熟悉的人名,禁不住地竖起耳朵来。

诸葛一生唯谨慎。这件事,不容易呢。

粗口课堂:go wild

有多少人这辈子一句脏话没说过?心里也没有?要么是真斯文,要么是工作压力不够大。
粗口有两种,一种是专门用来骂人的,另一种,语气助词嗟。立志骂人,原不必用脏字。而有些粗口,在市井间流传这么多年,搞到妇孺皆知,简直带着各家锅里的饭菜味,渐渐没有那么offensive。当然,再亲切也只能跟亲密朋友讲,难道跟老板也说:您丫出差回来了?

其实”丫”本意算是很缺德的粗口,跟问候娘亲差不多。我们现在为表亲昵熟捻,满嘴”你丫”、”我丫”、”他丫”的,都字正腔圆,不带零碎儿的。真正北京二流子骂人,其实发声做”你丫恩的”,意思是”你这个丫头养的”。既是说:你非正常婚生,你妈未婚先孕,未经明媒正娶。试想,如果一个人,客客气气地跟你说:”一看您就是庶出。”是不是就不算骂人了?可见不说粗口的,也未必就是斯文人。

偶尔说两句粗口,实为活跃气氛,增进友谊,舒缓压力的必备良药,只要别说得顺嘴,不分时间场合就行。粗俗一点就是:该说人话说人话,该装丫挺装丫挺。我觉得我算很斯文了,为着保持形象,连”他妈的”都不说,除了”丫”,只保留说”傻X”的权利,因为傻X实在是太多了,不说出来透口气,简直要淹死在他们的海洋里。

还有一种既泄愤,又能维护形象的方法,即是用外语或方言来骂街。被中国人欺负了,骂洋街,被洋人气着了,用国骂,虽然对方听不懂,但多少自己能解点恨。但是要make sure对方确实听不懂才行。英文是渐渐不好用了,现如今谁不会说两句英语啊。老早以前就吃过这个亏,那次还真不是我骂人:和X老坐在麦记吃早点,随身带了张大懒堂的CD给人,X老看见了,问我:LMF是谁呀?我随口说:lazy mother fucker。话音刚落背后两个洋人就说:”小姐会英文伐?帮我们个忙好吧?”一世英名尽毁。

剩饭蕾最近正废寝忘食地学习白话粗口(看,一个人的粗俗程度和她的工作压力完全成正比)。老师说:她的”diu”字,学得最地道。她的心得是这样的:

Diu(这个字的意思就是那个F开头的词,用普通话说这个字就是”操~~”,不过的发音干脆利落,表达一种生龙活虎的愤怒之情,而Diu~~~是低沉绵延的,表达一种无处发泄的郁闷之意。

细想”丢”这个词很有意思。无论哪国粗口,内容多半与性有关,要么是突出生殖器,要么是描绘性交过程,或表达性交欲望,杜撰性交事实,以达到意淫的目的。”操”,不用说了,地球人都知道。”丢”,其实就是指女性达到性高潮。文学巨著《金瓶梅》里,众妾给西门大官人侍寝的时候,最后关头,经常满足地说:”达达,奴这就丢与你吧。” Diu~~~实际上是个使动用法,即”使你达到性高潮”。看来”丢你~~”比”操你~~”更有专业精神,不是操完就完了,还要使你达到性高潮,你说周到不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