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当轧你嘴

我和查理同学,不,现在应该是番薯同学,一般不干涉对方的交友自由,我们都没有那种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气势。谁没有几个不靠谱的朋友呢?再说了,咱们夫妻感情再好,也不能做到无话不谈,果真无话不谈那不成了闺蜜了吗。总得给对方留条活路。

“朋友”其实也分三六九等,记得上大一英文口语课的时候老师讲,要见人下菜碟儿,不同关系的人说话不同口气。从感情亲疏依次分为:哥们儿、好友、熟人、点头之交……拿我来说,我只希望一级闺蜜跟我有类似的人生观价值观,跟我性格迥异南辕北辙的朋友太多了,我又不打算成立政党,何必要求人人和我同声同气。

话说番薯同学有一个朋友,我不知道应该属于上述哪一个类别。此人做记者出身,本身就比较血气方刚、天真无邪,又因为职业的关系,专管针砭时弊、鸡蛋里面挑骨头,对社会习惯性地存在诸多不满,被他一说,我国早已千疮百孔岌岌可危,当务之急是搭上一艘诺亚方舟,去往西方极乐世界——你都估得到,我会发出怎样的频频冷笑,然而我也就是背地里冷笑两声而已,人家大概还嫌我麻木不仁呢。

后来此人移民去了外国,因为“那里才是人待的地方”。出国对他而言,是“免于恐惧的自由”,一草一木都让他有劫后余生的幸福感,言必:“这要是在中国……”就跟他受过多大迫害似的。而外国没有污染、没有腐败、没有拆迁……只有甜甜的空气和蓝蓝的天,连在街上让土著流氓给揍了,到公立医院急诊室坐了六小时没人搭理,仍然感动不已:那是因为民主才导致效率低,说明人家没有特权阶级——您贱不贱呀,人特权阶级早躺在私立医院的床上了好不好。

我一个在领馆工作多年的朋友说过:不是外国好,是您没见过世面好不好。见过几个西人、打着一份本地人不愿意打的工、写几个程序、顶着一学位窝在实验室里坐着,西方主流社会的肮脏能让您瞧见么?我一看见自诩懂政治学政治的人幼稚地盛赞美国民主,我就要发出冷笑来,我这个鼻子早晚是要笑掉的。

番薯同学本着求同存异的原则,一直还将此人列为朋友,直至该愤青开始信教——我并不反对宗教,但是愤青是有本事把任何教都信成邪教的,正好比,枪并不可怕,端在傻子手里的枪才可怕。藏独闹事的时候,此人力挺西藏人和大喇嘛,居然拿“基督宝血”说事儿,番薯仔也实在“相对无言,唯有雷千行”了。

好,轮到地震了,毫无悬念地,CNN说什么,他就说什么,只有人家没想到的,没有他说不出来的。泼墨跟我说,看到题目为《中国政府此次让西方媒体没有话说》的文章就要冷笑:用的着管丫西方媒体说什么吗?且不去讨论这件事在国际政治中的砝码,不管是西方流氓媒体还是中国傻逼愤青,一个人想说话的时候,又怎么会没话说呢?一质疑中国政府的反应能力差,地震8小时后才改为一级响应;二质疑救灾指挥混乱,自己没能力还拒绝帮助;三质疑地震倒塌的学校建筑质量问题……还发篇文章过来叫《比纳粹还不如》,意思是纳粹尚存一丝人性而中共草菅人命,亏番薯仔还给他脸认真驳斥。此人没捐钱,理由是他觉得当下救灾不缺钱,他大概觉得中国缺的就是他这样的指路明灯。我跟脑残一向没话说,只是听说他埋怨:“救灾总指挥就知道哭……”忍不住托番薯仔捎去一句问候:“换了是你在现场恐怕就知道尿了。”

跟我熟的人都知道,作为一名外号叫诸葛谨慎的同学,我这个BLOG一直是绕着雷写的,不要说亲朋好友了,连我们见过面的熟人也是尽量不得罪的。不过你听过少马爷志明的相声《纠纷》么?甲乙二人因交通事故起了摩擦,乙的自行车碰了甲,而甲嘴欠骂了乙,俩人扭打着去派出所。以下请以天津口朗诵:

纠纷甲方:警察同志,他轧我脚啦。
纠纷乙方:轧你脚?应当轧你嘴!

立场问题

近来国仇家恨闹得全世界纷纷攘攘。我发现无论发生任何事,在意见正反两方中间,永远都站着一批最理智、最文明、最成熟、最拿自己当人的人,跳出来一边给一棒子,以示自己和一般群众的区别。

世界上可称为真理的东西其实是很少的,罗圈儿架怎么炒都可能有理,否则又怎么会产生律师这行业。人人有权说出自己的感想,但谁稀罕您的金玉良言呢?坏就坏在这些上知天文地理下肢残废的老师们,自我感觉良好得飞起,简直活着就是以教育别人为己任的。

比如有人深刻地指出:大家的爱国热情过激了,需要冷静一下。不错国人是挺容易抛头颅洒鸡血的……为了几位李大师。但爱国情绪,我觉得还远没蓬勃到那个地步吧,假洋鬼子不闹灾就很好了。就算为着生态平衡,也不着急灭爱国青年。

我们小人物,有时候觉得立场比道理更重要。现在这个时候,即使中国人爱国爱得有什么不妥,我也不肯站出来说一句不是,免得让假洋鬼子讨了便宜去。在我心里,愤青就是再傻逼,也傻逼不过假洋鬼子。

宝贝快跑

多伦多今冬已经下了近两米深的雪了。街道已经被粗盐和铲雪车弄得满目疮痍,灰扑扑地看上去,有点儿“国破山河在”的意思。前两天又下了场小雪——三月底了啊同学们。那天给表哥践行吃火锅,我说:“把羊肉都吃完都吃完,再凑齐了人要五月中了,那会儿都不是吃火锅的节气。”表哥因为马上要去阳光灿烂的西岸了,骚包又阴毒地说:“别这么说,没准儿这火锅能吃到6月份去。”我恨得直想把他摁进火锅里与金针菇同涮。

冬天不怕冷,只怕长。时将四月,去公园溜达看到的还是雪景,再壮阔也令人发疯。我不爱滑雪,这一冬天几乎没搞什么户外活动,闷得七窍生烟百病丛生。上礼拜只得去楼下健身房跑步。我几年也难得锻炼一次身体,那么巧约了医生做体检,当医生问我:“最近有运动吗?”我像押对了考题一样高兴地说:“有有,有去跑步!”

我其实还蛮喜欢跑步的——如果它不是那么闷。多年前去过一次健身房,他们的跑步机上装有小电视,一边看电影一边跑,不知不觉时间就过去了。我还记得那次放的影片是“疾走萝拉”——也太应景了吧。我们楼下的健身房没这么先进,对面是一面枯燥的大镜子,只能一边跑一边看着气喘吁吁的自己,除非是自恋狂,否则非常无趣。带了MP3去也不管事,我是视觉动物,最好前面有一个巨型液晶屏幕,有滚动字幕可以看小说……干脆一边磕瓜子一边跑多好。

想起小时候经常被一些莫名其妙的运动队挑走,多半敷衍两天就逃回家。只有一次坚持了两个月,因为每次训练后都发特别好吃的进口夹心巧克力和奶油点心——别处都买不到。真是人为财死我为食亡。大冬天的,放学以后坐公车穿越半个北京城去先农坛体育场,集合以后二话不说先跑两千米热身。400米的跑道,跑第一圈的时候暮色还苍茫着,跑到第三圈天已经黑了,连队友也看不见,前面只有晃动的星星。跑惯了觉不出累,只感到刻骨的孤独。慢慢的眼花起来,开始怀疑那是星星么?还是我跑饿了眼冒金星?

现在想想都觉得奇怪,像我这样走路都趿拉着鞋的疲懒人,竟然还几次三番地被体校抓走。他们用什么标准?站在操场边儿上阴森森地看一会儿,就指点着要我跟他们走。幸运之神为什么从不光顾我们的操场?也许她来过了,没有挑中我。

人品问题

表哥就要去米国了。

我们当然也是为他高兴的,更好的工作、更好的待遇、更好的气候……更何况民风淳朴的多伦多,已经快要把表哥从一个摩登青年变成一枚中年宅大叔了,走吧走吧赶紧走吧,扔掉那些绒衣卫衣圆领恤衫,振作起来重新开始。

不过我们同时心里又十分的不爽。再也吃不到表哥亲手烹制的酸辣粉、牛肉干、烤羊腿、海鲜火锅……对一个,不,两个吃货来说,是多么大的损失啊。而且——有你们这样的么?你说说,自从我来到加拿大,几个最能玩儿到一起的朋友,纷纷回国、计划回国ING,表哥倒是没回去,奔美国了——你们有意见可以提呀,至于这么躲我么。

其实我也知道自己没那么大杀伤力,不过类似的事件发生过太多了,不由得我不心虚啊。想当年我第一次跳槽到某IT公司,听说楼下有食堂的,还办了饭卡。但是上班一个月还不知道食堂在哪里,净跟着大伙儿吃散伙饭了,饭桌上就我一张生面孔,又不好不介绍,对方热情地伸出手来:你好……再见!人们在公司度过最后一天的时候总是兴高采烈的,我脆弱的小心灵于是很受伤害,觉得是因为我进了公司,大家才纷纷愤而辞职做鸟兽散。

换第三个工作的时候,仍然是这个局面。我已经习惯了,上班第一个星期照旧兵荒马乱地跟着大家吃辞旧迎新饭,毫无心理负担。可是人事部经理故意皱着眉头同我说:“这种辞职高峰,咱公司可是从来没有过啊,你看你一来,服务十五年的老臣子居然都要走……你给我们人事部找了多少事儿!”我头顶刚冒出三道黑线,伊又说:“其实也不能这么说,人事部不停招聘新人,才显得咱们有业绩。谢谢啊。”我就差从兜里掏出个面具罩上了。

我想起去年表哥和表姐在车上斗法的事。表姐说:“放心吧,我的小宇宙特强,有我在车上,天气预报说下雨都能给憋回去。”表哥说:“哟,我可是到哪儿哪儿下雨,三藩什么天气?拉斯维加斯什么地方?我一去就瓢泼大雨啊。”于是那天一会儿阴、一会儿晴……可你们还是没有我强吧?我把你俩都克走了。

谁问你这个了

体检的时候,医生循例问:“最近吃的怎么样?”
我自信地挺起胸膛,刚要说“能吃能睡……”
医生看着我呼之欲出的口水,赶紧加一句:“吃得健康吗?”

我马上颓了:“除了水果蔬菜差点儿,别的……都还行。”
医生敲着桌子:“我问的就是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