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表姐

正如我所说的,我们认识的人,要么极端不靠谱,要么就靠谱过了头——靠谱过了头的人,就是事儿妈。

我也是一事儿妈,现在正常多了,前几年凡事都得拉个小表做计划,人称“表姐”。最离谱的时候,每逢周四发一个周末日程给查理,同意了就确认回来,然后按时间表活动——计划可以更改,但没计划可不行。有个星期天,查理的前女友打电话来约他,他公事公办地说:对不起,我时间早就排满了,下回请早。对方问:请多早?他说:至少一个星期吧。对方一定心里在骂他装丫挺,谁料他说的都是老实话。

这个疯癫时期曾创造了收房一天内入住,全部家具电器到位的奇迹,闲时拿着望远镜看对面楼:咦,十三层那个男的真没算计,住进来都一年多了还在客厅茶几上吃外卖,笔记本电脑放膝头。

后来弗洛伊德YK同学总算把自己这计划强迫症给治好了,只留一点后遗症:出去玩儿之前一定要做小表,不做小表就不会收拾行李。月底约了俩朋友一起旅行(一个做PR出身,一个做QA),豪嘛,介灰星了,Y表姐还没动手呢,各种小表就雪片似地飞来了。我不完全统计了一下,截至7月15号,有关此次出行的邮件已经超过了50个,大型筹备会议开了两次。

十天的外出,事先安排好行程和吃住,也是应该的。但是表哥表姐们研究了一下旅行装备,不太确定一辆车是否装得下,于是安排了一次预演,把所有的背囊、营具、冰箱。。。准备好,并携带大小3个备选帐篷,浩浩荡荡去公园测试扎营。

此情此景让我想起我在火星的时候,有次大老板来中国视察,管理层举办REHEARSAL,那真是一丝不苟地抡全活儿,其中有一项居然是“GREETINGS”,有一个人扮演大老板,其余人等从会议室起立,依次与他老人家握手。。。难道是怕谁现场激动得绊倒么?

我真庆幸我们这四位表哥表姐不是任何公司的CEO。

怪不得

周末一帮人去大瀑布烧烤,不知道是吃的太油腻,还是在湖边喝了冷风,居然严重腹泻起来,亏得附近卫生设施齐全。七八趟厕所跑下来,肚子不疼腿疼。大家围成一桌商讨下次旅行大计,谁也没太注意我,只是每次我神色怪异地突然站起来的时候,大家才会从讨论中抬起头来,惊诧地说:你这是怎么的了?

一直到晚上,讨论从大瀑布移师到朋友家里,我在客厅和厕所之间不停穿梭,终于引起了大家的关注,传说中“好汉经不住三泡什么”的(好汉们也真是够怂的),虽然我面色如常活蹦乱跳,也不免令人有点着慌,所以忙沏茶煮粥地照顾我,不过仍然嘻哈玩笑照旧,吃粥的时候我把脸贴在饭桌上哀叫:我生病了!为什么得不到应有的同情???

大家无辜地说:因为我们看不出你有值得同情的样子呀。

我当时就颓了,怪谁呢?我应当一进门就倒卧在沙发上,气若游丝地等人把热水送到我嘴边,而不是抓起茶几上的零食问:这果丹皮我能吃么?最后一次从厕所出来的时候,他们确实齐齐望住我,同情地问:怎么样?你还行吗?我不该诚实地说:如果从一开始就使用自带的柔软手纸,情况会大不一样。。。你大爷的,正经一点会死啊。

只可惜我的不正经都没能用在男女关系上。在我以为我已经很了解男人的时候,一个男人跟我说:在男人眼中,只有两种女人,一种是可以调戏的,一种是不可以调戏的——啊?他们对女人的外表其实没有我们想像的那么看重瓦:美艳、清秀、丰腴、骨感、瓜子脸、鹅蛋脸。。。都是女人对女人的详细分类,他们只感受对面那只雌性动物整体传达的讯息:我是不是一个具有可能性的女人?

我跟黄佟佟说:我们就是那种不具备可能性的女人。从没结婚前,就缺乏强烈的性别意识,一个男人,被我喜欢上了才是男人,其余都是兄弟姐妹。如果有人喜欢我,无论怎样露骨地暗示,都会被我的磊落心胸化解:嗯,他喜欢开玩笑,他今天心情不好,他请我吃饭,是因为我饭量大,是个好吃伴——也不能怪我,确实有很多人为了这个纯洁理由约我吃饭的——就算真刀真枪地对我说:我喜欢你,我大概也会局促地说:那个。。。对不起,您认错人了。。。

结婚后愈发退出了江湖:一个师奶,还往前凑什么凑!人家吃香喝辣,有你什么事儿。。。也好色也八卦也流口水,但一切都像是看戏,与自己毫无关系。别说外路的男人了,连自己的合法老公,更觉得不必奉旨浪漫了:鲜花烛光甜言蜜语,看上去挺令人艳羡,真演到自己头上,浑身鸡皮疙瘩顿起,渐渐对方也习惯了你的路数,生气了大可不必惶恐赔罪,轻怜蜜爱——“给你买个甜筒?”就轻易下了火。

怪谁呢?历来种瓜得瓜,或者叫求仁得仁。我自己都曾语重心长地跟客户说:你不定位你自己,消费者也会定位你。你嫌钱腥气,钱自不会来找你;你不喜欢肉麻,就没人来肉麻你。昨天我煮酸菜鱼,调味包上有句诗:思君令人老。。。努力加餐饭。这原来是东汉古诗?语气简直像麦太,我顺手写在MSN上,以纪念我的晚餐,结果一时间几个朋友蜂拥而上,惊恐地问我:你这是怎么了?你没事吧。。。

我猜如果哪天我转性,回家娇慵地曼声唤:老~~公~~~对方也一定会从汽车说明说上抬起眼来,冷冷地问:你没病吧?有病看去!该打针打针,该吃药吃药。他习惯于我的不肉麻不矫情,并不代表他不接受别人的肉麻与矫情,哪天在外面被风情万种的小姑娘拿下了,回来还得控诉我:在这个家里,我永远得不到柔情与浪漫。。。

这原也怪不得人家。

小春旧菜

cai.jpg据说现在北京有《新地》卖,只不过时间上滞后两个星期。八卦的小贪兴奋死了,期期追看。

话说这期狗仔拍到一名三线女星,穿性感比坚尼在石澳戏水,表现豪放,除当众换泳衣之外,还时而伸手入胸自摸,时而松开三角裤细带,大肆益街坊。两页的报导,图文并茂,题目是:小春旧菜 搓奶透毛 哄动石澳

小贪给我传过来,啧啧叹道:您看这小春旧菜,该不是AV女星吧?

我细看图片下的解说,此女分明叫丁嘉怡(英文名LYDIA)。怎么又叫小春旧菜呢?难道真去做AV女星,取了个日本艺名?别说,此女的长相、发型还真有东洋味道。

再细看,原来此女05年曾被陈小春钦点担任《风流》MV女主角,并大爆男方口技了得,因此传出绯闻。小春旧菜,是指陈小春过去的女友——广东人说“我条菜”,就是“我条女”的意思。

这误会可大了,我们分别笑倒在北京与多伦多的沙发上。不过“小春旧菜”,真的很像日本名字呢,而且十分AV。

又或者一说到日本,我们就情不自禁地想起AV。。。有个在日本待过十年的朋友,最近正要搬家,我们看到他屋角两只纸箱,外面用粗笔分别标注着:写真、趣味(也许不过是相片和笑话吧),我们都一脸淫笑地问他:这两箱子,别是AV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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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我可以学会放不低

同去摘樱桃的2岁男童浩浩同学,不仅对吃樱桃表现出极大的热情,而且在劳动上也是不甘后人,仗着身高优势,专门扫荡那些大人须弯腰才能碰到的低矮树枝。且无论他人在哪里,樱桃篮就拎到哪里,沉甸甸的篮子把小身子坠得摇摇晃晃,几搞笑。

直到活动结束,大家装樱桃上车,准备奔赴下一个地点,浩浩同学的樱桃篮眼睁睁地被人从手上夺去,他马上撕心裂肺地抱着妈妈大腿哭了起来,他要和他的樱桃在一起。

无论大家怎么安抚、解释、劝说、保证。。。樱桃其实没有逃走,就乖乖待在后备箱里,小别后终于会和他一起回家,浩浩同学仍然伤心得痛哭。我们都觉得好笑,唯有番薯严肃地说:真让人感动,一个人对食物的那么纯真的感情。我说对对,这也得算是真爱!

我也不是开玩笑,我们由衷地艳羡浩浩同学——人都是缺什么想什么。没有什么比婴儿的感情更纯粹了。我们即便肯爱,也都功利、猥琐、犹豫、试探。。。恨不能计好投入产出才行动,失败了又有PLAN B顶上,即便通通滑铁卢,还有阿Q精神安慰自己。可是一样东西,如果失去了也不觉得痛惜,那得到又有什么趣味呢?

像我今次去剪这个改良BOB头,已经剪到了齐耳,发型师还说,两侧应该大量削薄,否则就变成老法的冬菇头——我眼前马上浮现出范冰冰的假发套,打了个寒战,忙不迭催他辣手下剪。以前我约莫也剪过几次短发,无论发型满意与否,隔几天兴奋过了,心里就不免有点遗憾:那么长的头发就没了呢。。。这回倒好,一点惆怅也没有,净觉得凉快和方便了。我其实明白这不是发型的功劳,而是我越来越没心没肺了——活到这把年级,失望过多次,已经很少有东西能令我“不舍得”,即使永远不再,也能慢慢放低,何况头发这种东西,早晚有一天,它也会长回来。

我有时候想,凭什么我们就得彬彬有礼、心如止水,跌倒了爬起来,若无其事地往前走,前头又有什么呢?怎么我就不能失声痛哭,不依不饶,为他不再爱我,为错失的那只限量版胭脂,为失之交臂的那一顿许留山。。。虽然痛哭不见得有用,发泄一下也是好的。皆因姿势不好看。婴儿得天独厚,它们反正做什么都可爱,所以肆无忌惮地表演七情六欲,我们就不行。正如它们愈肥愈趣怪,我们稍稍增磅,却被人嘲做死肥仔——然而说到底,我们也不是为那些叫我死肥仔的人活着的。

《断背山》里著名的一句话:愿我可以学会放低你,被黄伟文写进给何韵诗的歌词里:

难道天空海阔再无芳草
愿我可以学会放低你
就让我重头来过物色新知已
望着你的脸如山水一般优美
要走的我总企在原地
愿我可以绝到踢走你
但是我如何能拒绝张开的臂
自问我可以赢你
但喜欢输给你
犹像你亲于我自己
我怎可以一刀切下来
亲手伤你

我但愿我能学会放不低。

柴田桑,任何晴天

星期六去城里逛多伦多文化艺术节(LUMINATO FESTIVAL),我对所谓艺术的品味,草根的不能再草根。众多活动中,只挑了皇后公园的万国打击乐表演,以及约克村的嬉皮音乐节。可是才出布洛街地铁站,居然就被一个日本街头卖艺人吸引住,脚钉在地上牢牢看了一个小时,期间一个莽撞少女失手泼了杯咖啡在他旁边,我还像保安一样,掏出纸巾,一个箭步冲上去帮他清理现场。

卖艺人叫柴田充(大家叫他柴天,SHIBATEN),27岁的大阪小伙子,身材、发型与扮相都像个瑜伽师傅,晒得黝黑,浑身精肉(切做臊子。。。我总条件反射地要加上这一句)。他的乐器,主要是一支长长的澳洲土著吹管 (Didgeridoo),和自制西非土著手鼓(Djembe),以及脚腕上的响铃,手脚嘴并用,演奏原创的土风音乐。这吹管有一米多长,号称是最古老的乐器之一。但一端配了麦克风,又插在功放上,配着强劲的鼓点,倒有点电声迷幻效果,现场极具感染力。

这种音乐大约应该被划分为WORLD MUSIC吧,其实论艺术造诣,他算不上什么高手,没有经过专业培训,在日本也从未登过台,不过是上中学时和所有男孩子一样迷过电子音乐。毕业后也没从事音乐工作,埋头打了几年工,忽然就不爽起来,辞去工作,买了张单程机票,带上支最怪的乐器就满世界卖艺去了——我们北京人说满世界,就是“到处”的意思,他可真正是满世界跑,已经去过台北,新加坡,非洲,还得了场疟疾,差点死在那里,不过也给他学会了缝鼓。

多伦多已经不知道是他的第几站,他要在这里混到9月,然后再南下,一个一个城市走,直至南美。一年半以前他刚出来的时候,日收20台币,险些饿死在台北,现在不仅可以赚到旅费,还能往家寄钱了——这我看得出,现场围观者众,捐款者也众,其中不乏白花花的纸票子。艺术家找到生活,差不多是最令人欣慰的事情了(我国贪官们的孩子在国外狂买PRADA与保时捷,是最令咱们痛恨的事情)。

这段录像是我们用相机拍下来的,音效不够好,只看个架势吧。最近他一直都在布洛街交央街的路口表演,多伦多人民请奔走相告,一定一定要前去观瞻一下。最近全城卖艺的,就属他最有型,不仅音乐独特,造型也有功。隔不远就是个花衫鬼子吹色士风,腰肢熟练地款摆,兜售廉价浪漫,简直不能再恶俗;皇后码头有位同胞大叔郑重其事地摆出扬琴来,一抬手居然奏“秋日私语”和“阿根廷别为我哭泣”,真煞风景。反正是湖畔,起码也来个《春江花月夜》吧?

就一个日本人来说,柴田同学的英语算不错了,但仍不肯多话,喜用简短词汇,老是微笑,一个洋人殷殷地问他:“还去别的街区么?还是就在这儿演?”他说:“一直在这儿.” 再问:“都哪天来?”答:“任何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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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y ONE AND ONLY REASON FOR TRAVEL AROUND THE WORLD BY BUSKING. “MUSIC IS MY LIFE”. LANGUAGE IS NOT MEANS OF COMMUNICATION AND MUSIC RECOGNIZES NO FRONTIERS.
SHIBATEN
“我环游世界的唯一目的就是卖艺。音乐是我的生命。语言不是沟通的唯一方式,音乐无国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