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到好处

查理公司搞一年一度的圣诞爬体。老板要求要“盛装”出席。我去年出席过一次,知道其实在他们公司,“盛装”的意思就是:请勿衣冠不整。别HIP-HOP着来就行了。至于西装礼服ONE-PIECE小黑裙。。。。。。可别吓我们,您老是要去奥斯卡颁奖么。

他们唯一的一位女同事,是俄罗斯人,今年才刚进的公司,没有经验,不知道这个”盛装”怎么把握。但平时冷眼看着大家的扮相,大概也心知不会隆重到哪里去。首次参加公司重大活动,既不想失礼,又不想过分,纠结了很久,终于在晚宴头天问查理:你老婆打算穿什么?穿不穿裙子?穿不穿靴子?

看来是真逼急了。

我其实挺理解她的。去年这个时候,我也很苦恼。我来的时间不长,不过鉴于加拿大质朴的民风和他司的一贯风格,知道这种场合要低调过低调,最安全是以天长地久闷煞人的黑衣人造型出现。淡妆总是要化的吧?似我们这种长相,化妆是对别人的尊重,何况西人馆子昏暗的灯光下,白惨惨一张脸,不嫌阴森森么?谁知道在座所有家眷,竟然真就没有一个人打扮——相信我,真的不是裸妆,而是素脸,一律长裤、披着开襟毛衣就来了,头发也没有刷松或者夹起。真险,我抹一把汗。

我猜他们这女同事,穿了半年的牛仔裤,心中该有多少恨啊,好不容易公司搞爬体,终于可以花枝招展一下,但又怕做出头鸟,所以想拉我下水——我何尝不想成全她呢,可惜天冷,我穿半截裙子又实在不受看。于是抱歉地说:穿短裤行不行?我穿靴子还不行吗?反正都是露一截腿或者袜子出来,不是一样嘛。你尽管让她穿裙子好了。

说完才想起,她。。。不会。。。穿晚礼服吧。。。

结果当晚她果真就穿了一件头的裙子,不过是有袖的黑呢裙,不算隆重。其他家属们倒是约好了似的,齐齐换了裙子。唉,做女人真难,既不能漫不经心,也不能用力太过,全靠暗中使劲儿。

爬体第二天我们去COSTCO,我抱怨停车场太挤,车位简直像华人超市门口一样难找,查理说喜欢COSTCO的车位宽。我大言不惭地谄媚道:“车位宽?对你有什么好处,您趴车技术这么高超。。。” 车里有一段真空般的沉默,我问:“别人这么夸你难道不受用吗?”

查理说:“受用极,但我要做出一副不当回事儿的样子。”

我说:“错。你应该做出一副很受落、又强自按捺着不表露出来、但终于又被对方看穿一点点的样子,这样吹捧的一方才有成就感呀,这便叫做互相给面子。”

这下连我都觉得,做人原来需要比梁朝伟更大量的演戏。他只需要似笑非笑地朝斜前方45度角飞一个幽怨的眼风就OK了,我们如果只管这样风骚,会死人滴。

也说说减肥这件事儿

众所比较周知的,我曾经是一枚140斤的胖子,我且也曾经是一只82斤的瘦子。王朔牛逼80后的时候说:“年轻有什么呀,谁没年轻过,你丫老过吗?”搞的低年级同学很没电。不调查没有发言权,我就可以横跨两界,蛋腚地说:谁没瘦过丫,谁没胖过丫,有什么丫。

众所又周知的是,我是一个不减肥的胖子。我不是豁达,也不是没有羞耻心,实在是因为馋、懒、以及缺乏意志力。健身、节食、打针吃药。。。基本上每条路都被堵死了。我只好在夹缝里求生存,找些力所能及的事做一做——他们基本上都失败了。

健身:我也有去过几次的,其实效果那是相当的明显。我们L表哥曾经告诉我,跑一个月的步,至多能瘦上2公斤——那是对他那样瘦子而言。全身都算上,他能趁几两肥膘?我因为常年的不爱动,所以只要连跑两天步,腰头一定有松动。但是我从没有跑过两天以上。跑步太无趣了,而且跑回来胃口大开,除了三餐还得加下午茶和夜宵,太不划算了。现在我总是食欲不振的时候去跑个步,比消化药还管用。

瘦身霜:我其实有试过好几种的,索芙特的一个,还有香港买的一瓶,忘了牌子。我都是精心地把它抹在肚皮上,然后就高高兴兴洗澡去了。用过几次,除了辣的皮肤通红之外,没有啥效果。有一次我家小时工跟我说:索芙特可管用啦,她都是涂上以后,拿保鲜膜紧紧捆住,然后上蹿下跳做家务几个小时……我听完默默地把瓶子收了起来。我但凡能有那个力气,还抹它干什么?直到后来AVENE雅漾出了个伊兰纤姿精华露,号称抹上就管用,不用蹦蹦跳跳,且14天就见效,我才又买了一只,坚持至第5天,终于又颓了,他们根据生物钟分解脂肪,必须一大早起来用,晚上用据说会起相反效果……有这么欺负人的么?

好了,下面来说吃。这里有一个笑话。以前公司里有个英国人,戴个圆眼镜,长得像抻长了3倍的哈利波特,形销骨立,飘飘欲仙。大家都很惊叹,一般地在巧克力工厂熏着,怎么他可以那么瘦?有人爆料说,伊恩每天午餐吃一只香蕉。这时一位胖同事眼睛放出光来:“太棒了,吃一只香蕉对我来说不费吹灰之力。”对方冷笑道:“美得你,一只香蕉ONLY,NO饭!不是IN ADDITION TO饭!”

我深知道自己的食量是无法改变的。香蕉疗法还是算了吧。朋友告诉我要多吃水果,一直到撑得自己吃不下饭,我曾经试过剥一只大柚子当午餐,谁知道吃完柚子还是要再吃午餐。粉条兄靠吃胡萝卜减了30斤,他教我买那种手指粗细的小胡萝卜,洗一盆放在面前拼命吃,我连吃了两袋,越吃越觉得钻心的饿啊,吃完还是要米饭炒菜,一口没有少。这样吃下去,即便我长出一对长耳朵,恐怕也还是一只胖兔子。

你看,我也有努力过的,只是减肥实在太不适合我了。所以只好学会接受胖。来加拿大之前,姐姐忧心忡忡地说:“你将来得胖成什么样儿啊,到了那边,一地胖子,你更没有羞耻心了。”也许正因为一地胖子,不缺我一个,倒莫名其妙地给我瘦下来了一点。我这个人就是在哪儿都拔不了尖儿,瘦我瘦不过人家,连胖也胖不过人家!

半截雷锋

把钱包丢在了咱楼的地下车库,有雷锋捡到给送到了传达室。

拿回来一看,所有的证件和信用卡都在着,票子、钢蹦儿(除了1分的)被洗劫一空,难为他摘得真清楚。

以前在北京丢钱包的时候常说:拿钱不要紧,把身份证儿给留下也行啊!

现在人家这么做了,怎么又觉得丫格外的无耻呢?

附:“世界草民”同学的创意好,我该做题目了,版权属于草民同学,感谢啊:-)

末日的味道

刚抱怨多伦多今年反常地热,天就忽然冷了。

从魁北克回来那天,特意在省交界处照了一张相,当时穿着厚外套还瑟缩着,往前再开200公里,就脱得剩背心儿了——据说那天有31度,热,且闷。我不满地说:这还是多伦多吗?这是上海吧。

结果下一场雨,一下就冷飕飕起来,心里没有准备,一出门像热脸贴了冷屁股,又像黄耀明和梅艳芳那首《约会》,收尾那一句:面色不禁一沉。。。忽然就沮丧起来。衣橱也没准备好,来不及翻出秋天的衣服来,还穿着薄而短的T恤,再胡乱掀一件衣服罩在外面:实在不想这么快就套上抓绒衫——这也太加拿大了——就披上风衣,七分裤还没收起来呢,配上及膝的条纹袜子穿,这种打扮可以也很时尚,但混迹在加拿大轮胎的朴素人群中,老怀疑自己有点像扑克牌里的猫儿。

加拿大著名的冬天即将来临——这个念头简直比天气本身更令人扫兴。其实冬天也未见得是一无是处的:厚得几乎毛茸茸的雪地、热咖啡、长靴、毛线帽子。。。然而想像永远比事实更可怕,一件明知道要发生的事,又比发生了更可怕。劳工节一过就开始忐忑地观察日落,掐算着最后一次户外烧烤的时间。当你发现自己周末在商场里溜达,多伦多的冬天大概就正式宣告开始了。

冬天就像一切不受欢迎的客人、皱纹,或者生理周期——喜欢不喜欢,它也是要来的,所以只能学习和它和平共处。聪明人还应该学会自己找乐子,变废为宝,开开心心过每一天。可是人生那么长,每天都开心是很难的。而且为什么非得每天都开心呢?其实也可以名正言顺地不开心一阵子,那么烟消云散的时候就能格外高兴些。天天HIGH着,身体也吃不消哇。

警钟长鸣

我这老年人不爱静,一向不怕城市喧闹,贪方便一直住市区,恨不能有小贩在窗根儿下叫卖最好。料不到从挤逼的北京泛CBD搬到地广人稀的多伦多,整个世界反而不清净了。

刚到多伦多的几晚,我躺在床上听着楼下呼啸而过的摩托车、拆了消音器的汽车、尖锐的消防车。。。几乎疑心到了80年代警匪片里的扭腰。我不太明白,在限速60公里的繁华路口飙车,不委屈您那跑车胎吗?

轮胎擦地声和发动机的声音还是能忍受的,就当我发梦看《头文字D》。真正要命的是无处不在的消防车。我开始想,加拿大风干物燥,大概特别容易着火,后来慢慢发现,这些武装上阵的铁汉们急匆匆地不一定是去救火,多一半可能只是赶去收钱。

加国是个很和谐的国家。门口的积雪不扫,会有人来帮你扫;家里的火警一叫,消防车就火速来到——但凡药到了,有没有病可除都多谢盛惠几百大元。然而警报器又超级敏感,开放式厨房,中国菜煎炒烹炸的,油锅稍热一点,菜还没糊呢,警报器先响了,过一会消防队就不请自来——简直像个强买强卖的阴谋。好像我以前在北京去百货公司,最怕路过卖高级玻璃器皿的部门,它们琳琅满目价值连城,手肘或衣角不小心扫下一只来,就得赔款。商家别是诚心的吧?反正也卖不出去,干脆设个局专门讹人,太险恶了。

我们的物业特别痴迷于火警系统测试。一个月总得演练一次,那种声音听多了真能令人失去理智。有时候提前通知,有时候不。响了半晌了,对讲机里才传来半机械的人声:大家注意,刚才是火警测试,请别往心里去。。。我是没打算下楼逃命,但也得忙不迭地拿棉球做耳塞子。

前天晚上,我正小火焖着鸡翅,警报器又叫起来。我们训练有素地拿着报纸对着传感器狂扇,然而越扇它叫得越欢,我仿佛已经看见了一队英俊魁梧全副武装的消防队员冲上楼来,手里拿着一张加币900元的收据……我绝望地把门开条缝,什么?外面也在响?连电梯也停了。然而我们知道,一定没有着火。不过小时候看《变形金刚》就知道,声波也是会杀人的。所以只好拿了车钥匙,躲出去兜风。

走楼梯去到大堂,门卫正被群众层层包围在控制面板前,熙熙攘攘地像居委会改选。两个年轻的南亚青年唯唯诺诺地听他教诲:果然是他们误触了什么掣,导致全楼警钟长鸣、电梯瘫痪。。。我已经麻木到不关心结局,转着车钥匙打量起那两个肇事小青年来:倒也算干净整齐,一人一件白衬衫,住一起。。。会不会是GAY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