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穿几号鞋

这是杂志的稿子,才登出来,现在可以贴在blog上——好些朋友等着我爆料呢。真想退休了做一本外企壹周,专抖八卦,哪个经理在presentation上甩嘴,谁谁在办公室不慎走光~~连绯闻咱们也是有的,不比娱乐圈寂寞哟。

还有这一回我的卷首玉照居然和超女的照片同时出现在一本杂志上了,嘿嘿。套一句我经常问查里的话:我该恭喜你呢,还是同情你?

同志们看看解恨就中了,不要转载哈 Emoticonsimage有这么一个人,学历不高,四十来岁了,靠多年的煎熬在外企中混得一个销售经理的职位。英文差,人也欠机灵,混在一班年青精干的同事中,略显愚钝。上司是放过洋的精英,先入为主地认为他成绩欠佳,十分嫌弃。同样一个报告,别人交上去皆大欢喜,他原样抄一份,即刻被画上满篇红圈扔回来。上司喜欢当着众人教训、呵斥、羞辱他,同事在一旁听的都有点讪讪的,他只管低头唯唯诺诺,昂藏七尺的人,粗手大脚的不知往何处放,显得分外凄惶。

上司这样排挤,也不外是想你走。不然怎么办?大机构人人都是棋子,谁也没权利随便裁人。按说稍有点血性的人,也受不了这样小刀慢割。不过是打工,东家不做做西家,何必吊死在一棵树上?可是一个没有本事的人,又能去到哪里呢,面子虽然不好看,那份薪水还是挺好看的,为了生活,咬咬牙又忍下来,慢慢脸皮变厚了,也就不当一回事。

其实这多象穿鞋,有人实际,喜欢宽松舒适,走路拖拖拉拉也顾不得了;有人爱漂亮,也怕鞋不跟脚,宁愿选小一号,穿紧些。

一切咎由自取,冷暖自知。

每一双美丽的尖头高跟屐里面,都藏着一双磨泡、起茧、委屈受伤的脚——每个办公室都上演这样的血泪史。谁那么巧刚好胜任自己的工作呢,不是差一点就是高一点,做不好慢慢学,总也能捱出来。出来打工的人分两种,一种人喜欢挑战自己:只要争取到一个机会,能力没到也硬着头皮上,因此不得不付出比别人更多的努力,最后职位与能力都节节高;另一些人不愿承受太大的心里压力,无论做什么,驾轻就熟才好,坐在不胜任的高职位上可并不轻松,旁人看过来的眼色都凉飕飕。然而胜任过头,也不是什么好事。老板不知多喜欢看员工手忙脚乱、满头大汗,非这样不能显得他老人家举足轻重,太能干的下属,反而令上司有戒心。所以倒还不如横了一条心往上爬,什么胜任不胜任的,先骗上去再说。到了一定级别,每天净是煞有介事地开会,很少做具体工作,即便不学无术,一时半会也难以暴露。经常有人抱怨:“我老板简直什么都不懂——”也许他根本不必懂。

有一次在电视上看见《闲人马大姐》的片断:前国营街道小旅舍服务员马大姐,下岗之后去应聘秘书,被小商人嗤笑:“你什么都不懂,连打字都不会,你就敢来做我秘书?”马大姐夷然说:“有什么不敢?别说做你秘书了,就是给克林顿做秘书,只要他没意见,我也不含糊。”真实的外企世界里有无数这样的笑话,谁还笑得出:某人原来不过是一个渠道小主管,出国胡混了一年,把简历三改两改,居然就去了跨国公司做市场总监。大老板后来发现招错了人,恨得屡屡在公司会议上当着她的下属给她没脸,结果没待够半年就被老板逼着递了辞职信,可是外企并不作兴全系统通报批评这件事呀,人家挟着市场总监的名头马上又在别的公司谋到高职,工资水涨船高;还听说有一位强人,尽管连英语都说不成句,还能历任500强在华企业人事部总监。参加公司培训的时候,人人都用英语演讲,唯独她连自我介绍都使用中文,把外籍培训师听得一头雾水。最绝的是年底向老板汇报工作,她总是请人写了总结,背妥了才去和老板谈话。这样深一脚浅一脚拉扯着,也并没有耽误升职加薪。

一个人是一个传奇,他们简直比靠实力干出头的人更加了不起。行骗从来不是一件容易事,单是那种心理压力,就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每次坐在会议室里,面对十几双咄咄逼人的眼睛,是否会觉得心虚?同事和下属在背后不屑地议论纷纷,能不能装作听不见?千万别高估自己,有些事远比想象中更难忍受。有些小明星浮沉多年后把心一横,一脱成名,原来也并非大智大勇,不过是低估计了后果的严重性,天真地以为成名之后再披回衣服就可从良。世上哪还有这样的便宜事,舒淇小姐到今天还在后悔呢。咱们念过书的人,可不能再这样天真了。

俗话说,有多大的头,便戴多大的帽子。别看那些高层平日要风得风,一旦有战争,不死也吓出心脏病。咱们小卒子至多站错队溅一身口水,揩揩干爬起来,又是一条好汉。可惜一旦活下来,又向往高处风光无限,已经不管尺码是几号,套进一双红鞋儿,身不由主就舞到天明。

一千零一YK法则之 不客气

工作以来,无论各式各样的培训、洗脑,还是耳闻目睹别人碰的壁,都在教育我:在公司里要和同事搞好关系,不可因为看别人不顺眼就横眉冷对,也不可因为人家得罪你就暴跳如雷。渐渐地就谁都不敢惹了,一径忍到内出血。昨天看新闻说崔永元精神抑郁了,我就不太相信。看他敢怒敢言的样儿,症状分明有些狂躁,我这里眼红得要死。当初上中学的时候,我们年级的一个女同学,因数次追求男生未果,精神出了问题,我们就不很同情,不忿地说:“她倒疯了?凭什么?我们还没疯呢!”

有时候本能地不肯得罪人,倒不是怕了对方,纯粹就是为了不趟混水。另一方面觉得除死无大碍,谁还跟这些人混一辈子呢,多早晚离了这里就好了。连抱怨都越来越少,生怕给人留下一个不好相与的印象。逢人问到我反感的话题,最好的办法就是封嘴,以免杀身之祸。你知道吗?我其实比小崔更厌恶超女这件事,但很不敢到处说。别人谈论我也只能微笑着听。查理比我还强,压根没听说过社会上有超女这么档子事,决赛结束好多天了,他才天真地说:“我们同事喜欢一个叫张颖亮的。”后来他总算弄明白谁是谁了,见我沉默,就问:“你为什么讨厌李宇春呀?我后来在电视上看了一眼,好像表演的还可以啊。”即便是跟他,我也惯性地解释:“我不是讨厌李宇春,我只是讨厌超女。”其实我心里想:这样把一个小女孩子捧上天去,是什么居心?而且人各有志,有什么好的自己享用得了,何必逼着别人吃下去?

最近跟朋友说起我日常遇到的人和事,挺斯文的朋友急得抢白我:“这样的傻逼你不抽他还客气什么?”L同学说:除了你喜欢的人,不必在乎任何人怎么看你;除了老板与客户,用不着忍受任何人。真是至理名言,自己心情愉快,才可能一团和气。所以我从今天起,倒要认真得罪几个人玩玩了。那个谁和那个谁谁,你们当心点啊 Emoticons

伊德心理诊所——半调子

编姐打电话来催稿的时候,我正做专注状聆听客户的宏伟规划。接完电话我有点回不过神来,一边继续摆出微笑聆听的专业POSE,一边悄悄掏出手机来打开蓝牙,上网发邮件给编姐。我心想再坚持这样的双重角色扮演,迟早有精神分裂的可能。其实我并不经常这样狼狈,编姐800年也不来催我一次。有些人一人身兼三份工,还敢接私活,长袖乱舞,忙得别提多兴头儿。我一个月才交一篇稿子,时间和精力都不算冲突。问题是:上班和写稿,这两件事完全不是一个路子。

编姐跟我不太熟,只见过我照片,她问我:你其实是不是一个极其疙瘩的人?她说疙瘩的人,才会得写文章。我老实回答:其实我是的,但我现在仅是心里疙瘩,表面上顶NICE及合理。因为我做的是那种抹杀个性、泯灭人性的工作。在大公司里混,如果被人评价”有个性”,即是认为你主观、敏感、不好相与,凡工作中遇到难题与冲突,处理不好,多半怨你性格有问题。圆熟、冷静、好脾气、没棱角的人比较容易存活。我这几年为着严格要求自己,不但是脾气,简直连身材都圆了起来。记得一次我们坐小食堂开会,另外TEAM的新人闯进来,惊奇地说:”你们市场部的人怎么长得那么象?都小圆脸,笑眯眯的……”

我和现任同事保持着相敬如宾的关系,平日开起玩笑也怪亲热,但是在他们眼中,我完全是另外一个形象:开朗、亲切、朴素,负责任,有条理,乐于承受压力与挑战,有点没心没肺,不太关心时事与流行趋势,业余除吃饭与睡觉外没有其他特长与嗜好。几年前我已对这份工作厌倦至崩溃,但是直到今天还不停有人跟我说:”再没有比这行更适合你了!”没有人知道我喜欢什么音乐电影,没有人知道我的MSN帐号,没有人认识YK,YK生活在另一个世界里。同事多数天真可爱,聚在一起谈车、油价、房子,以及超女。有一次唱K,一名台湾同事点《鼓声若响》,一边慨叹:”陈升真是个鬼才啊。”大家面面相觑,隔一阵终于有人打破沉默说:”陈升嘛,我知道我知道,就是刘若英暗恋的那个嘛!”我也跟在一旁恍然大悟地点头。

和我一起到公司的小姑娘,最近为了公司封MSN和私人邮箱的事十分不爽,悻悻地说自己完全是被骗来的,当初她问介绍人:公司能不能上网?能。上班用不用穿正装?不用。谁知穿条牛仔裤上班,一天就被批评四次。我耐心地告诉她:在我们这种公司,”不用穿正装”的意思只是不用西服革履而已。她又惊又怒:”啊?是这样?”伊每天自带笔记本电脑,一边拨号上网聊天,一边塞耳机听歌,IT见状警告过她。她说:”如果他们连拨号上MSN都不许了,我就只能马上辞职了。”

我很钦佩她,个性大过天,爱憎分明,无须挣扎。跨国公司如雷贯耳的名头,严谨庞大的系统,培训机会,福利制度……对她来说全无价值。然而我不行,我左换右换,也脱不了这个圈子,并不光为着衣食。我已经被训练及改造成一个逻辑性强、依赖工作程序的人,虽然嫌他们伧俗,但我习惯大公司明确的分工,APPRECIATE那种公管公私管私的态度。真让我拿办公室当自家场院,我也坐立不安。

最近迷上了渝乡人家的”干锅牛蛙”,三个人叫了两锅还嫌不够,当口腹之欲满足到一定程度,真有死而无憾的感觉。我羞愧的说:改革开放这么多年,我们的追求还老停留在马斯洛理论的最低层,什么归属感啊,自我实现啊,怎么在我这儿就不好使呢?原来都因为我自己是个半调子,根本没有地方去。

夜夜凶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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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我有手机的那天起,我就自动养成了24小时不关机的习惯,倒不是有什么机要大事随时候命,实在是脑子不够使,如果晚上关了机,早起往往想不起开机。尤其是周末,一觉睡到下午两点才起,耽误了工作事小,万一因为联系不上丢了饭局,那还不得后悔死。

我有很多诸如此类的小习惯,十年不肯悔改。宁愿吃点亏,也固执己见。但是这一回,我可顾不得姿势了,今天开始,每天晚上睡觉前一定关机。事关上个星期,连续几天有人凌晨5点多打电话给我。手机在床头柜上突然开始震动,我在心悸中惊醒,第一反应就是:闹钟响了,又不能睡了。挣扎着拿起手机,才发觉不对,闹钟和铃声不是一个动静。原来是我家小时工她老公的朋友拿她的手机给我回电话。伸手不见六指的周末夜,川音热情扰攘,兜头轰得我脑子嗡嗡响,心里只剩了一个念头:中国农民真不愧勤劳勇敢,我这里还是万籁俱寂,人家那边已经生生不息了。

我就不信他跟爱因斯坦一样,每天只睡五个小时。说不定头天晚上天擦黑就上床了,早睡早起身体好,我承认我的生活方式是比较腐朽一点,可是每个人有选择自己生活的权利,不到生死关头,别在晚十点之后和早八点之前给人打电话好吧?逢周末,早十点以前敬请回避。你摸黑起床,遛鸟还是舞剑都好,烦请尊重一下别人的睡眠。我每天夜里一点钟睡觉,也从未在10点以后打电话骚扰别人。

后来一问别人,原来我还算顶幸运呢,有些人专喜欢十点以后打宅电讨论工作,不管人家是否上有80老娘,下有三岁孩子。偏偏咱们脸嫩,还不敢义正辞严地跟人说:晚十点以后谢绝来电。人家没准还理直气壮:这么晚,难道我不是为工作?就象我那些有孩子的同事,最见不得我在飞机上睡觉,我解释说:“平时睡得晚,所以困。”同事象听到什么大逆不道的事,睁圆双眼说:“你晚睡干什么?你又没有孩子。”我直想说:“我昨晚去作贼,行不行?”

其实谁又看得惯谁呢?我还不是天天强忍着。不能互相理解,起码应该彼此尊重吧。如不,就只得人人努力自保。世道凶险,且不要说夜不闭户了,人民连24小时开机都不敢,我看我们离和谐的社会还颇有段路要赶。

伊德心理诊所系列

image上星期去IKEA,发现旁边有一家“伊德口腔诊所”,狂笑了半天,直疑心它写错了。最近天时不利,大家的情绪都濒临崩溃。有个朋友还忧心忡忡地问我:“要不要找个心理医生?”心理医生这件事,我是不大BUY IN的。倒也不是不尊重专业人士。只是做长了咱们这一行,都有极强的心理暗示。即便冲口而出的,多半也不是心里话。无论你多么远兜远转问一个问题,我都不由自主地猜测你背后的目的,然后给出最接近你想要的答案。因此什么什么消费者调研座谈会,我们这起人明文规定是不许参加的,免得混淆视听。

再者,这样辛苦赚来的血汗钱,给了心理医生,多半会让我心疼得真正疯掉。还不如因陋就简,自力更生。不仅自救,而且救人。伊德心理诊所即日起便开始试营业,每留言一次,即可获得一枚印花,集齐10个印花,可以免费找YK大夫看病一次。伊德心理诊所——爆棚自信针

有这么一个人,入行早,在同一间公司干了十年,由秘书升上来,虽然一直也没有什么建树,但俨然是一名元老。呵斥新人的时候,底气比老板更足。有时候碰巧听到她在办公室里与人闲聊,题材动辄涉及总公司的全球规划、十年战略发展,我疲倦得简直即刻想退休。

又一日开会,讨论内部工作流程,要求每个同事提出一个现有的弊端,大家讨论如何改进。同事甲提出总部对一线的支持不够及时,话音未落,伊已经厉声打断:“为什么你有这样的问题?那是因为你做的不对——看我是如何做的……”要不就是:“让我来告诉你吧——”每个人都只说了半句就被抢白,僵在那里如同便秘,十分难受。渐渐大家都沉默下去,只剩她一人演讲,语气和眼神都似出鞘的刀锋。我简直感觉象无辜卷进了战场,止不住地心虚,哪还敢与她对视,只好闷头吃水果。

我想不通的是,她这咄咄逼人的自信从哪里来呢?在座的各位,学历、经历、智商……没有一个不如她。她甚至长的不似一个aggressive的人:年级不轻了,颇有住家风范,发式与衣着都有点老土,但一切并不妨碍她自信爆棚。

这一定是一个没有经历过挫折的人,也断然没有伤过心,顺利得让人嫉恨。我有许多朋友,人品大都优秀,偏偏不太自信,被人夸奖都疑心是讥讽。做什么都生怕不及格,压力大到患得患失。得到点好处经常愕然:“为什么是我?”原来被人狠狠伤一次,已经足够失去所有自信,无论外表多亮晶晶,骨子里永远自卑,一颗老心修补过,再也不能真正复原。极快乐的事往往招架不了,皆因害怕失去了以后更加难堪。还未得到,先想着失去时如何下台。一朝被蛇咬,心虚一辈子,喝多少心灵鸡汤都不管用。

我实在不理解为什么当局要封杀芙蓉姐姐,你不觉得她很励志吗?应该多请她现身说法,或者干脆自她身上抽取自信基因,每个人打一针,一定比看十次心理医生都好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