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alang.jpg在加拿大经常见到摩托党。骑摩托这回事,同开跑车一样,多一半是为了拉风吧?风吹日晒腰酸背痛的,何况还有安全问题。驾美式大型机车的又好些,这种车手把特别高、座垫特别低,皮衣皮裤的白胡子老太爷们腆胸叠肚地坐上去,排个队形,威风凛凛杀气腾腾。我在加油站遇到他们,明知道是良民,也分外心虚地绕着走。

另外一种开小街跑儿的,才真是看得人心惊肉跳。身体前倾趴在手把上,整个人是支离弦的箭,绷得紧紧,蓄势待发。在高速上倒比跑车还猛,像只特大号的马蜂,嗡嗡地飞过去。有的大概是载着女朋友,为着刺激,故意穿花蝴蝶一样频频换线,车身左右摇摆到最尽,手肘几乎碰到地,我仿佛看得到两人的表情:一个春风得意,一个冧到死。

可是再浪漫的花款也要对方肯受落啊,不然俏媚眼白白做给了瞎子看。我看到机车就净替他们操心,除了安全,尚有许多麻烦:紧身衣多不舒服,顶风飞车恐怕还会冷,停下来就热得受不了;下雨怎么办?扑面而来的飞虫。。。在路上经常见摩托党长途跋涉,他们的行李放在哪里呢?那个小盒子实在是不够装。

看到这一幕,我就想起《阿郎的故事》。周润发扮演的阿郎振作精神想和昔日情人BOBO重温旧梦。他已由当年的飞车小太保沦为地盘工人,与孩子潦倒地住在破屋,自暴自弃得过且过。唯一没变的是发型和姿势,借此勉强抓住一点过去的辉煌。BOBO早就脱胎换骨成为留洋归来的女强人,身份与财产的悬殊他不是不知道,但他以为感情是不会变的。还故意骑着机车去接BOBO,在路上就玩起了这一套:夸张地把身子扭过一边,等女友从肩膀上偎过头来,等了许久也没反应,只好讪讪地收科。

真难过。

其实我看到最后也不知道BOBO是不是还爱他。那么多误会纠缠,又是孩子的撮合,又是生离死别,亲情倒是比爱情多。但是比不爱了更难堪:两个人已经各有各世界,当中隔着几十万光年。令少女BOBO迷恋的飞车技巧、浪子味道,恐怕和当年的浓妆卷发大耳环一样,变得可怜可笑。BOBO不忍说破,一直用态度暗示。可惜他老不会意,仍兴致勃勃地来到初恋的街边摊,点一支汽水两个人喝。。。我比看结尾的车祸还要难受。

人生充满了这样的惨剧,你爱她,她已经不喜欢你了;你想念他,他已经不记得你了;你眷恋过去的每一个场景,“记得吗?我们一起坐公园喝啤酒”,“我们都喜欢那首歌——”

他多半还记得,但他已经不在乎了。

可行。。。性报告

倒霉事连环上演,乌云一坨坨地盖顶,傻逼成串儿地扑来。。。这种时候有三种处理方法:

一:自强不息身残志坚地与坏运气、恶势力厮杀到底,力争解决一切问题,催眠自己“明天会更好,希望在人间”;

二:加强心理建设,学会贱兮兮地把一切都往好处想,挨人大嘴巴后若无其事地说:那不是挺好的吗?

三:反手抽自己大嘴巴,干脆把自己也抽成大傻逼。。。。。。

貌似还是第三个法子最有可行性。

刀疤阿姨

我记得有回小贪跟我抱怨,说手还是腿磕破了,MSN的名字改成什么好呢?我说叫:刀疤阿姨。她满意极了:嗯,这个酷。

可我才是真的刀疤阿姨呢。除了武术爱好者和犯罪份子,谁身上还会有刀疤呢?只有我,我切菜会切到手,开罐头开到去缝针,从烤箱里拿出一盘松糕都把胳膊烫出一溜大血泡。。。星期天去文具店,难得穿了条短裙子,一叠信封掉下来,腿上马上划出一条血道子——大腿这个东西,真是露不得啊。

身体,像一切东西一样,崭新的时候最害怕磕碰,有一点破绽都惋惜得不得了。越旧就越无所谓,破罐子破摔。七、八岁的时候,我第一次听人说,做飞行员全身都不能有一个伤疤,当时我万分遗憾地说:啊,那我当不了飞行员了,因为那时膝盖已经缝过7针,下巴上也有个小疤——我甚至从没有想过当飞行员,不过心里觉得被剥夺权利总是不好的。

其实我最多的伤疤都是拜蚊子所赐的。我招蚊子。而且皮肤容易过敏,等闲被一个平庸的麻瓜蚊子咬一口,都会肿起老高,像被蝎子蛰了似的。最夸张的一次要去医院切一刀除去脓血,我妈讲话,坏人才长坏包儿,坏得出水儿。

我之痛恨蚊子,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不论提到什么高科技发展、人类进步,我都不耐烦地冷笑:有那功夫把蚊子消灭了好不好?我不介意它喝我的血,但它一定要弄得我这么痒痒吗?我从来无法忍耐蚊子包在我皮肤上慢慢消退,总是采用最残酷的方法:先狂躁地将其抓破,再拿最强力的虫咬水涂上,痛得好比关二爷刮骨疗伤。

其实对我来说,这是一个非常快速有效的方法:流血,愈合,结疤,然后脱落,如无意外,几天就会愈合,丝毫不留痕迹。

然而意外就是:我从没有让一个疤消消停停地自然脱落。每次结疤,我心中都会狂喜,着了魔一样用手去摸那个疤,最终忍不住将它撕下来,露出粉色的嫩肉,有时候还渗出血迹,然后再结疤,然后我再撕,然后再结疤。。。循环往复,以至无穷。变态到有时候看到人家手上有个疤,都恨不得帮她撕下来。

我好歹也知道这样变态,所以心里再痒痒,也不会跟人提这个要求。上次出去玩儿,我们炊事班长可能是让大蚂蚁咬了,手腕上坟起一座小山,肿胀滚烫,又痛又痒,抹什么也不管用。我在一边看着说:“没用的,你只能把它抓破,才能把里面的毒液拔出来。”班长说:“我死命抓了半天了,就是抓不破。”我说:“使劲儿!没有抓不破的包。”班长思想斗争了很久,一咬牙把手伸给我:“你帮我抓吧,我自己下不去那个手。”

这话说的,我对别人就下得去手啊?那不成了凶手了嘛。推让了半天,为了人民的利益,我决定就当是医生动手术了。用消毒纸巾净了净手,三下两下抓破,然后狠命一挤,透明的汁液就涌了出来。这时我掏出我的无敌虫咬水,跟班长说:“忍着点儿啊,上药的时候会很疼。”班长同学比关二爷还英勇,眉毛都不挑一下,事后她说:“跟您抓我那两下比,什么都不算疼。。。”

我的法子狠是狠了一点,还真管用,班长的两只手腕子很快又一样细了。这时候表哥也被咬了一腿包,跳着脚地挠,反复上药。班长一路上撺掇他:你让YK帮你抓,我就是让她抓好的——口气简直像跟姊妹淘推荐化妆品:试试这只眼霜吧,去黑眼圈有奇效,我就用过,可神了!

边个够我惨啊

wangcai.jpg据说爱与同情是人类最伟大的情操。碰巧这两件事我都不怎么擅长。

当然,对塞拉利昂捱饿的小朋友、没有片瓦遮头的难民、山西矿难的殉难人、绝症患者。。。我也是同情的。可是对于那些茶杯里的风波,中产阶级的烦恼,就很难有共鸣了。比如:失恋、升职未通过、向老板要求加薪未果、腰围长了一吋、股市下跌未来得及斩仓、老公情人节忘了奉上鲜花。。。我也肯唯唯诺诺地听着,但是拜托——谁没有类似的烦恼,我若随便吐吐苦水,也可以淹得死人。

上中学的时候,有个女同学,很活泼健康的,最喜与男同学调笑,还曾经主动追求过一枚。后来升了大学,听说她疯了,并且因被男生拒绝,多次从二楼女生宿舍窗户跳下。我和朋友忿然说:什么?我们还没疯呢,她倒疯了!

我的标准很简单:要惨过我的才同情;如果我也没有,凭什么你就一定要得到?不见得我就比你付出的少。

我不同情晕倒在高考试场中的学生,和因为发挥不好落榜的高材生:一紧张就考不好,说明你还是不够好;还有被人贩子拐去山西做童养媳的女研究生:这样的智商,对得起买家辛辛苦苦凑的几万块钱吗?

我羞愧地承认,就连朋友被公司LAID-OFF,都没能激发我的同情心。我爱她,但我知道她很快会有新的工作,而且拿着公司的大笔赔款——我苦等了那么多年也没有等到。

有次泼墨半真半假娇嗔道:你都不同情我。。。我老实说:是呀,你有什么好同情?有家有子有才有貌,穿美丽的套装坐在明亮的办公室里,案头有香喷喷的咖啡,闲时与闺蜜唱歌跳舞吃饭腐败,最惯常的烦恼,也不过是老板的挑剔与男人的调戏,以及闷闷闷闷闷。当然有时我们也不免感叹人生的灰暗逝去的童真小我在时代大潮中的无能为力。。。但这些也不过是消遣,咱们有知识有文化的人,不自寻些烦恼简直没有灵魂。

同情这回事其实很尴尬。如果自己的遭遇更差,同情别人就成了一个笑话;如果自己好过别人,同情简直就像炫耀与奚落。嗯,让我想想,我或许可以同情一下有500公顷大宅子的人:这么大的院子,您可怎么扫得过来啊。

脑子慢

我的心理素质不好,非常不好。

一点破事儿就容易紧张,还不想让人看出紧张来,所以就更加紧张 。

有人紧张的时候喜欢咬指甲,有人紧张的时候攥小手绢儿,我紧张的时候喜欢说话,不冷场不间断不假思索地说废话说笑话,脑子就可以暂时关上。如果不能说话,就吃东西。昨天晚饭后在网上和小贪说一件烦心事儿,一边心不在焉地把半个大西瓜吃完了——如果你知道我有多讨厌吃西瓜!

最近我经常出现类似的麻烦:搞不清吃到什么时候算饱。上次出去玩儿,有天早上的伙食是梅菜扣肉面。因为野营的锅小,我们四个人分两锅煮,每锅儿三袋方便面。我和查里饭量大,所以第一锅基本上都是我们的,只分出一点儿给司务长;第二锅再由查理和表哥平分。

查里在收帐篷,所以我先吃。通常由我先吃掉一半(which is 1.5袋),给他留一半。在吃上我是一个非常严肃认真的人,老担心我肚子里的面和碗里的面不一样多,所以象狐狸分饼一样吃几口,端起来看看,再吃几口。一边吃我还特意问了一下司务长:下一锅是不是还有我们的?司务长说当然了,表哥就吃1.5袋,还有你们1.5袋。我就放下心来了。。。等查里接过碗来,已经赫然看见了蓝色的碗底——基本上,碗里就剩下一口汤了。

结果就是:查里和表哥都没吃饱,而我等于吃了两包方便面+半盒扣肉。

没吃饱也是要上路的,车开出100多公里的时候,我在后座弱弱地说:撑死了。查里冷笑道:你居然也知道撑。

我讪讪地说:“我不是故意多吃多占的,我这人脑子慢,不容易觉得饱。“大家被我这个貌似科学的理由震住了,一时都没有搭腔。

过了一会司务长问:“那你应该饿的也慢吧?“

“恩,我想想。。。“我说,“饿得倒是挺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