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变幻时


楊千嬅的新专辑里,翻唱了熏妮的老歌“每当变幻时”。

懷念過去常陶醉
一半樂事 一半令人流淚
夢如人生 快樂永記取
悲苦深刻藏骨髓

韶華去 四季暗中追隨
逝去了的都已逝去 啊啊
常見明月掛天邊
每當變幻時 便知時光去

懷念過去常陶醉
想到舊事 歡笑面上流淚
夢如人生 試問誰能料
石頭他朝成翡翠

如情侶 你我有心追隨
遇到半點風雨便思退 啊啊
常見紅日照東方
每當變夕陽 便知時光去

这首歌是我的心水之一,每次去K房必唱。歌词是过尽千帆的平心静气,沧桑而又温暖,由老牌歌星娓娓唱出,有股子风尘味道,老让人想起“老一辈做艺不容易啊”。杨千的版本照例是不识愁滋味的轻俏,唯更显得流年匆匆,岁月无情,人的力量多么渺小。

这首歌被用在了楊千嬅的新电影《每当变幻时》。电影是香港回归十周年献礼之一,回顾香港回归十年的风风雨雨。这样的大命题离我们太远,沧桑于我无非是这十年来,我怎样由一个少女,一步一回头地含恨变成师奶。

作为一个恪守规则的教条主义者,我笃信什么年龄应当做什么样的事:该结婚结婚,该生孩子生孩子(当然,做不到我也没有办法)。所以,即便不开VAN仔、不纹眼线、拎手袋而不是挽手袋。。。打死不做师奶LOOK,身份也还是师奶。

“什么年龄应该做什么打扮”就不必了吧。没听说“少要素净老要俏”吗?小时候整个衣柜都黑麻麻,厌恶一切花纹和蕾丝;长发最忌有刘海,最希望找到一只万能的钗子将其绾起来;唇膏喜用暗色:深紫、豆沙、浅咖啡,看到鲜嫩的颜色就皱眉头:你当我是乡下人?还是少年儿童合唱团的?连吃一只冰淇淋,都不屑那些甜腻腻的大路花色,一定要挑绿茶、芒果、卡布奇诺。。。以示卓尔不群。

我从来没有夸张地希望自己快点变老——人人都一定会变老,这是唯一不用踮脚去争的结局,只要你活下去——但确实觉得年轻人傻气可笑没味道,不屑与之为伍。现在心里恐怕更不屑,但是可以面不改色地穿上带蝴蝶结的平底芭蕾鞋,花朵图案的吊带,剪令人发指的童花头,用嫩粉色的唇膏。黑色衣物如果不带点奇诡设计或装饰,那简直就是给老巫婆穿的。即便潮流兴魔幻,至少也魔幻得哥特一点吧?

更恐怖的是,我现在深深爱上了草莓。松糕、汽水、雪糕。。。上礼拜在超市买了一大盒草莓冰淇淋,从颜色到味道都有点失真,然而我不介意,饭后舀出一大碗,大口大口地吃下去,有粗糙的满足感,简直身心都愉快了起来。

身外情II

走之前,我司有位大婶(穿凉鞋短丝袜,卷花头扎马尾,前留海吹成飞机头打发胶的那种)跑过来闲聊,问我海运了多少行李过去。我老实回答:不多,20个小纸箱。真的不多啊,海运公司的标准箱很小的,20个箱子拢共不过两个立方。我一没带家具电器,二没囤货过去卖,不过是些家常用的零碎。衣物、电脑、书籍、音像制品,再帮人捎点东西。我一个朋友,前两年搬去上海短住,家当还打了40箱呢。

大婶夸张地惊呼:哎哟,20箱!你还什么都带着呀。伊鄙夷地说:“要是我,就全扔了,重新买。“

是是是,对对对,我一壁唯唯诺诺一壁冷笑。重新买?阁下脚上那双凉鞋,怕不是3年前的款式了,你怎么不重新买过一双?

是有这样的人的,无非借着踩你,表达一下她的优越感。“若是我就如何如何“,反正又不需要真做,站着说话不腰疼。跟她有什么好理论?至好随声附和,让她老人家早日圆满。

但我确实不是一个潇洒的人呢,物质能给我极大的安全感。我上街背的包,麻利一点的人好拿来出短差用了。J姐总喜欢GUCCI,FENDI那些不切实际的,拗造型的小手袋,尺寸不比化妆包大多少,连只黑超都放不进去。我挑包包,第一条是要放得下A4纸,甚至电脑…买了东西不耐烦提着,拆了袋子,通通可以塞进包里去。我从未试过拿上钥匙钱包就出门逛去,也许等我有劳斯莱斯接送那一天吧——至今还记得,有次跟小贪在大排挡吃麻辣烫,纸巾没带够,两人只得用小小一方吸油纸擦嘴,简直再也没有更窘迫的事了…真想不通当年黄蓉在江湖上一闯荡就是几个月,行李在哪里?伊们那时候还都不穿短打。

所以,身子到了,好像还只是来作客的样子。直到我那20箱子货运到,开箱把那些用熟用惯的东西取出来,心里才踏实下来(某位同学看到他电脑显示器屏幕亮起来的那一刹,险些儿就喜极而泣)。这都是花费多少精力才积攒下来的。重新买?开玩笑,那要买到什么时候去!

昨天晚上做梦,梦见回了趟北京。习惯性就提着行李奔自己家,推门才想起早已经把房子租给美国小妞了。抬头一看,客厅的银灰色挂钟被她取下来,换了一只夸张的卡通造型钟,立刻急怒攻心,卷着袖子就要和她理论。

也许身患癌症的时候,身外物才不重要。现在,个个都是我的心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