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友

有时候觉得世界上最难找的人,就是能与你,愉快地,喝酒的人。

我从来不是一个特别爱惜身体的人。从来也不劝人戒烟借酒——也许是我还没碰上过真正厉害的瘾君子。人生苦短,多少事有心无力,早睡早起,烟酒不沾,到底能多活几岁呢。何况酒,有时候能给人带来那么大的快感。
但是统共就没有机会喝——没有酒友,我还远没有闷骚到一个人喝酒的地步。在公司和客户的饭局上,是不能喝的:只要你沾了酒,就要奉陪到底。我没有千杯不醉的海量。即便有,一个女同志在筵席上频频举杯,状甚豪爽,也不是什么好看的姿势吧?所以即便想喝,也死忍着。为公司卖命已经够委屈了,我并没有卖身,舞小姐们陪酒好歹还是为了钱,我们倒白给。

我很怕在酒桌上死劝别人喝酒的人,也同样怕坐在酒吧喝饮料的人。现在大家都讲究健康生活,尤其前几年看了一个什么劳什子老教授的演讲稿,就差拿酸奶绿茶和豆制品当饭吃。幸亏我还有几个不减肥的朋友,要么别说酒了,饭都别想吃痛快:有次和一个朋友吃饭,她正减肥,把一片片炒生菜叶子都夹出来在水中涮涮,我在一边看着,胃里素得直抽筋。

现在的聚会,几乎没有人喝酒——酒还留着陪客户喝呢。要么开着车来,要么不沾酒精,真无趣,为什么不去茶馆咖啡厅呢?我能不能告诉他们,喝点酒并没象她们想像中那么容易醉?

上一次喝得愉快,还是好几个月前,在后海连扫了三家酒吧,我爱放纵,又顶怕受罪。喝得有一点点醉,赶紧漏夜跑去K房,一通狂喊乱叫,酒醒了,还正好吃到免费供应的麻辣烫,真圆满。

我有个朋友问我,怎么才能迅速地让自己和一名男人陷进暧昧关系。我说:喝酒。一起喝酒最有效。酒后并不是肉体最软弱的时候,而是心灵最脆弱的时候。那样不设防的气氛,一切都可以发生。要么叫酒仗怂人胆呢。朋友苦恼地说:可他每次都开车呀!看,不喝酒,浪费了多少罗曼史。

TAQUILA制造

image好久没一个人喝酒了。实际上好久没喝酒了。倒不是为追求健康的生活,皆因精力大不如前。稍微INDULGE自己一下,就带来无穷的后患:一觉醒来半边头痛,面色灰败得似个道友,脸同眼睛都肿起来,胃里好像打了一个蝴蝶结。因此无论是高兴、难过、感慨、郁闷……都尽量找温和的方式来发泄。不计后果根本不叫浪漫,不需要承担后果才是浪漫。最近天凉快,我们买了一瓶TAQUILA,带着全套的酒、杯子、雪碧,打算到故宫后门的河边上喝酒。没想到才喝一口,已经有警车来回巡逻,先是轰走了那些开着车来,大声放音乐谈笑的人。我们老老实实坐在角落不出声,以为避过了锋头。没成想警车又开了回来,车灯锁定了我们不停乱扫,起身慢了一点,一名警察还执起大喇叭向我们喊话,嗡嗡地听不太真,好像就是一些“快走出来,我们已经看到你了”、“你们已经被包围了”之流的话。围剿劫持人质的危险分子,才用到这个阵仗吧?用来对付我,真是受宠若惊。

后来整条河边,谈情的,锻炼的,乘凉的……都象无照小贩一样被驱散了。我拎着才喝了一杯的TAQUILA站在马路中间,直想抄起瓶子摔过去。然而考虑到要做好市民,考虑到这瓶酒的COST,终于忍气吞声叫了辆车回家,重新冰上酒,冲个凉,开空调,躺在地毯上,打开音乐。冰冻的酒从喉咙滑下去,马上有点晕陶陶的感觉,多么爽利。并且这里不会有蚊子,不会有人来打搅我;随时可以上卫生间;酒不凉了,尽可以放回冰箱里冰一冰,喝累了,刷个牙上床睡觉,要多么方便就有多么方便。

你看,人造的有什么不好?世上也许并没有“PLEASANT SURPRISE”这件事,原本没有人比我们自己更知道自己需要什么。只要好,就即管享受着,谁还有心思追究它是不是真的。

戒心

image我们天天叹世风日下,人情淡薄,其实恐怕已经习惯了各自为政了。别人稍微热情一点,我们马上诚惶诚恐,怀疑对方有什么目的——连丈夫对老婆格外体贴一点,都有做下坏事要补漏的嫌疑。朋友从国外旅游回来,说北美的人很热心,看游客稍一迟疑,未等出口求助就主动过来排忧解难,简直是雷锋叔叔的作派。我问他:“你enjoy么?”他承认:“还是有点消受不起”。也不全是因为小人之心,咱们中国人心重,鸡毛蒜皮的事,也肯放在心上,总觉得无以为报,只得频频说:“不敢当,不敢当。”举手之劳,有什么不敢?多半还是嫌麻烦,不愿相欠。全民都风声鹤唳了,前个周末去后海玩皮划艇,顺手在湖里捞了两个啤酒瓶,想交给路过的垃圾打捞船,结果撑船的两位老乡脖子一拧,义正词严地摇摇手就慌忙划走了,还不忘冲我们鄙夷地冷笑。

真冤枉,他们大概把我当酒徒了,一边划船一边还要酗酒,真糜烂。可是清理湖面垃圾不是他们的工作么?莫说我好容易干回积德事,即便真是我喝空的瓶子,也不范着这么防我,我难道还至于在瓶子里放燃料,炸他一个垃圾船么。

“诸葛一生唯谨慎”。这样的智慧该当用在私生活上,也许就不会有那么多婚姻失败的女明星登报宣扬她们与第二,第三任丈夫多么如鱼得水。吃的亏还不够么?也许是不甘寂寞,也许是太想一雪前耻,急急透支了幸福给人看,是不是锦衣也好,就是不肯夜行。

酒肉朋友[1993]

昨夜12点钟你在干些什么
叫了一大票人来吃吃喝喝
拿很烈的白酒
烫贴拖泥带水的寂寞
奢望一点没有心肝的快乐

一直到所有的瓶子都空了
一直到眼眶发热
一直到天地变成暗红色
一直觉得有些话我和你非说不可
一直以为都是真的
也不过是听人说的
我看到许多暧昧不明的眼色
这么多的情绪在心里拉拉扯扯
我还追问你是否真的快乐

我看到你的眼眶空洞晦涩
你的心跳的忐忑
我不介意看别人的脸色
最大诱惑不过是每天每天的活着

你苍白的脸上有苍白的狂热
容易放弃的人
冲动起来不太好惹
酒精渲染你
沉默被一点一滴逼疯了
万头攒动中
你是欲盖弥彰的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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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是深受很多人影响的。写这个的时候,脑子里过着陈升的新乐园,细汉仔,李恪弟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帮要混”。写了那么多,都不过是写着,也没有想法。写了这个以后,真开始议论起“夹band”的事来了。起了一下午名字,最后决定叫”恐怖份子“。朋友问我:“怎么样?有没有点历史上今天的感觉?”这事王朔“一点正经没有”里的句子。

现在想起来,就想学力哥撮着手眉花眼笑地说:真想明天就吃上开机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