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女人

老大出院那天,我急着到太平洋百货去给他换一条NIKE的篮球裤。本来为养伤穿的,SIZE买错了,但是商标已经被我快手剪掉,心里惴惴的,担心人家不给换。我这人是出名的窝里横,老大担心我不能凯旋归来,执意要拄着双拐和我同去,既能搏同情,又可顺便试身。进商场门的时候,他说:“不会给你丢人吧?”我心想,带着个残疾人,走到哪儿都有人让道儿,多滋呀,慷慨地一挥手:“不怕,现在社会上,就缺我这样有爱心的人。”慢慢就发现不对了:我提着购物袋,得意洋洋地走在前面,一个男人拄着双拐,吃力地跟在后面——售货员小姐们看我的眼光,哪还有同情。大家的表情似一个模子刻出来,脸上写满鄙夷、厌恶、惊诧与愤怒,只差出声呵斥我:“这个坏女人,恁地贪婪狠毒,人家都残了,还得陪她出来逛商场。”那种眼光,是专门投给“坏女人”的,仇恨加艳羡,用在我身上,真浪费。

我第一次听人使用“坏女人”这个词,是高中的时候。我的一个朋友和隔壁班的男生恋爱,对方品学兼优,是中规中矩的“好孩子”,那种物理化学科科满分,戴白边眼镜,连分头都纹丝不乱的男生。而我们这个“圈”里都是些生性散漫不务正业的人,一听到上课考试,巴不得卷了铺盖逃走,上了数年学,象贾老政说的,好的没学到,光学了些“精致的淘气”。有次我从朋友家出来,在楼下碰到她男友,戴着全套围巾手套帽子,像个机关干部,与他寒暄几句,你知道他说什么?“走好啊,骑车慢一点。天挺凉的,多添件衣服。”我险些自单车上掉下来,真吃不消。

简直似两个世界里的人呢,但也许这样才新鲜吧?两个人在一起,必定有潜移默化,而且一定是学坏容易学好难。不久恋情给男生的家长发现了,怕耽搁他的学业,苦口婆心写了一封信塞他枕头底下。朋友拿给我看了,遒劲的钢笔字:“……孩子,离开她,那个坏女人,会毁了你的!!!”一连数十个惊叹号,力透纸背。我很诧异,几十岁人了,什么没见过,值得激动成这样?而且——您言重了,一个上高中的女孩子,有能力毁了谁?

朋友凄凉地冷笑——十几岁就被人当作白素贞,够委屈了,然而同时也有点骄傲——说一个女人是狐狸精,强如说她长的难看。“坏女人”,通常都是女人骂女人,男人心目中,可没有坏女人这回事。能蒙人家骂一句“坏女人”的,要么长的漂亮,要么在男人那里无往不利。朋友不算顶漂亮,但是极会打扮,烫了张爱玲式的长卷发,时时宽袍大袖,有点艺术家脾气,冬天自床下搜出一匹毯子,剪个洞就套在身上,苍白厌世的神色配焦灼闪烁的眼睛,不是没有风情的。

我一生还从未获得此殊荣。外型普通过普通,对同性毫无压力,因此在女朋友中人缘特别好。性格又有点过于磊落了,与多数男人都毫不费力地成为兄弟(或姐妹),另一些小男人将我恨得牙痒痒。偶尔见到让自己脸红心跳的一个,巴结他还来不及,哪里还舍得去加害?连欲擒故纵的手段都使不出来,万一弄巧成拙怎么办?大家都知道我,跟摊贩都不会打心理仗,看上一件货品,欢喜禁不住从眉梢眼角透出来,决不肯佯装不屑地走开,因此侃价从未占到过便宜。

下一世,我也想做男人克星,成为所有女人的眼中钉,肉中刺。虽然孤独,但是够威。

江湖告急

前个星期,咱们家老大住院动手术,我因为有工作在身,并没有陪着,送了他去医院,就径自出差去了。估摸着他进手术室的时候,我正在给客户讲什么2006年策略发展计划呢。开完会吃饭,销售部门的同事张罗着和客户一起去边境看俄罗斯女人,一边还劝我:“脚上动手术,再怎么也危及不到生命,有啥可惦记?”人就是这点凉薄,只有自己家的事算是事,别人都不是人。如果换了他老婆躺在手术台上,他就不会这么说,一定。我也并没有与伊们翻脸,回酒店前简单知会他们一声:“我明天一早退房,开完会直接回北京。”这些人,简直不必与他们多说一句。我倒并没有多么鳒鲽情深,即便身在北京,恐怕也不会不眠不休伏在病床前。那种妾妇身段我是真做不来,但是抛夫弃子地做女强人款跟客户开会,那范儿只有让我更恶心。

这已经是我人生第二大污点。第一次是头回拜见公婆,奔波了2000余里,进门刚打过招呼,就急忙着放下箱子取出电脑收邮件,桌上摆好了饭菜,一家子人眼睁睁地看着我在电话里与agency争执。都是因为老板临时休假把事情推给我,事后他还哈哈笑着跟我说:“那多好啊,让他们看看你多professional。这下知道你忙,以后也不会强迫你做家务了。”

虽然说的不像人话,倒也并非没道理。惜我并不是那块料。虽然料理家务里里外外都不行,还是乐意老老实实孵家里。做不出好饭菜,搁厨房洗菜削薯仔皮也是好的。别说做女强人了,看到意气风发走路咚咚响的职业女性我都疲倦。公司最怕我这样的已婚女性,一旦没了追求,升值加薪都不管用。

从内蒙赶回北京的路上,同事跟我说:“看不出你是这样的人,爱情第一,事业第二啊。”我在后座惊起了一身的冷痱子。怪不得每进公司第一堂课,就要求你牢牢背熟公司的“CORE VALUE”。不是一条路上的人,真难以沟通。活到这把年纪了,还爱情呢,爱谁?请放过我吧。也许同事真是这么想的,他们分为两种:一种废寝忘食工作不问家事,另外一种把和配偶的亲密照放在钱包里,统共没有人愿意踏踏实实地过日子。

真是退出江湖的时候了,也许我并没有资格说这个话,从来没有与人比过剑的人,就不算踏入江湖吧。深夜回到北京,我西装革履地自出租车钻出来,左手拖着拉杆箱,右手提着电脑,保安站在楼前看着我,不知为什么觉得自己很可耻。

愿这样的日子早点结束吧。

你穿几号鞋

这是杂志的稿子,才登出来,现在可以贴在blog上——好些朋友等着我爆料呢。真想退休了做一本外企壹周,专抖八卦,哪个经理在presentation上甩嘴,谁谁在办公室不慎走光~~连绯闻咱们也是有的,不比娱乐圈寂寞哟。

还有这一回我的卷首玉照居然和超女的照片同时出现在一本杂志上了,嘿嘿。套一句我经常问查里的话:我该恭喜你呢,还是同情你?

同志们看看解恨就中了,不要转载哈 Emoticonsimage有这么一个人,学历不高,四十来岁了,靠多年的煎熬在外企中混得一个销售经理的职位。英文差,人也欠机灵,混在一班年青精干的同事中,略显愚钝。上司是放过洋的精英,先入为主地认为他成绩欠佳,十分嫌弃。同样一个报告,别人交上去皆大欢喜,他原样抄一份,即刻被画上满篇红圈扔回来。上司喜欢当着众人教训、呵斥、羞辱他,同事在一旁听的都有点讪讪的,他只管低头唯唯诺诺,昂藏七尺的人,粗手大脚的不知往何处放,显得分外凄惶。

上司这样排挤,也不外是想你走。不然怎么办?大机构人人都是棋子,谁也没权利随便裁人。按说稍有点血性的人,也受不了这样小刀慢割。不过是打工,东家不做做西家,何必吊死在一棵树上?可是一个没有本事的人,又能去到哪里呢,面子虽然不好看,那份薪水还是挺好看的,为了生活,咬咬牙又忍下来,慢慢脸皮变厚了,也就不当一回事。

其实这多象穿鞋,有人实际,喜欢宽松舒适,走路拖拖拉拉也顾不得了;有人爱漂亮,也怕鞋不跟脚,宁愿选小一号,穿紧些。

一切咎由自取,冷暖自知。

每一双美丽的尖头高跟屐里面,都藏着一双磨泡、起茧、委屈受伤的脚——每个办公室都上演这样的血泪史。谁那么巧刚好胜任自己的工作呢,不是差一点就是高一点,做不好慢慢学,总也能捱出来。出来打工的人分两种,一种人喜欢挑战自己:只要争取到一个机会,能力没到也硬着头皮上,因此不得不付出比别人更多的努力,最后职位与能力都节节高;另一些人不愿承受太大的心里压力,无论做什么,驾轻就熟才好,坐在不胜任的高职位上可并不轻松,旁人看过来的眼色都凉飕飕。然而胜任过头,也不是什么好事。老板不知多喜欢看员工手忙脚乱、满头大汗,非这样不能显得他老人家举足轻重,太能干的下属,反而令上司有戒心。所以倒还不如横了一条心往上爬,什么胜任不胜任的,先骗上去再说。到了一定级别,每天净是煞有介事地开会,很少做具体工作,即便不学无术,一时半会也难以暴露。经常有人抱怨:“我老板简直什么都不懂——”也许他根本不必懂。

有一次在电视上看见《闲人马大姐》的片断:前国营街道小旅舍服务员马大姐,下岗之后去应聘秘书,被小商人嗤笑:“你什么都不懂,连打字都不会,你就敢来做我秘书?”马大姐夷然说:“有什么不敢?别说做你秘书了,就是给克林顿做秘书,只要他没意见,我也不含糊。”真实的外企世界里有无数这样的笑话,谁还笑得出:某人原来不过是一个渠道小主管,出国胡混了一年,把简历三改两改,居然就去了跨国公司做市场总监。大老板后来发现招错了人,恨得屡屡在公司会议上当着她的下属给她没脸,结果没待够半年就被老板逼着递了辞职信,可是外企并不作兴全系统通报批评这件事呀,人家挟着市场总监的名头马上又在别的公司谋到高职,工资水涨船高;还听说有一位强人,尽管连英语都说不成句,还能历任500强在华企业人事部总监。参加公司培训的时候,人人都用英语演讲,唯独她连自我介绍都使用中文,把外籍培训师听得一头雾水。最绝的是年底向老板汇报工作,她总是请人写了总结,背妥了才去和老板谈话。这样深一脚浅一脚拉扯着,也并没有耽误升职加薪。

一个人是一个传奇,他们简直比靠实力干出头的人更加了不起。行骗从来不是一件容易事,单是那种心理压力,就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每次坐在会议室里,面对十几双咄咄逼人的眼睛,是否会觉得心虚?同事和下属在背后不屑地议论纷纷,能不能装作听不见?千万别高估自己,有些事远比想象中更难忍受。有些小明星浮沉多年后把心一横,一脱成名,原来也并非大智大勇,不过是低估计了后果的严重性,天真地以为成名之后再披回衣服就可从良。世上哪还有这样的便宜事,舒淇小姐到今天还在后悔呢。咱们念过书的人,可不能再这样天真了。

俗话说,有多大的头,便戴多大的帽子。别看那些高层平日要风得风,一旦有战争,不死也吓出心脏病。咱们小卒子至多站错队溅一身口水,揩揩干爬起来,又是一条好汉。可惜一旦活下来,又向往高处风光无限,已经不管尺码是几号,套进一双红鞋儿,身不由主就舞到天明。

一千零一YK法则之 不客气

工作以来,无论各式各样的培训、洗脑,还是耳闻目睹别人碰的壁,都在教育我:在公司里要和同事搞好关系,不可因为看别人不顺眼就横眉冷对,也不可因为人家得罪你就暴跳如雷。渐渐地就谁都不敢惹了,一径忍到内出血。昨天看新闻说崔永元精神抑郁了,我就不太相信。看他敢怒敢言的样儿,症状分明有些狂躁,我这里眼红得要死。当初上中学的时候,我们年级的一个女同学,因数次追求男生未果,精神出了问题,我们就不很同情,不忿地说:“她倒疯了?凭什么?我们还没疯呢!”

有时候本能地不肯得罪人,倒不是怕了对方,纯粹就是为了不趟混水。另一方面觉得除死无大碍,谁还跟这些人混一辈子呢,多早晚离了这里就好了。连抱怨都越来越少,生怕给人留下一个不好相与的印象。逢人问到我反感的话题,最好的办法就是封嘴,以免杀身之祸。你知道吗?我其实比小崔更厌恶超女这件事,但很不敢到处说。别人谈论我也只能微笑着听。查理比我还强,压根没听说过社会上有超女这么档子事,决赛结束好多天了,他才天真地说:“我们同事喜欢一个叫张颖亮的。”后来他总算弄明白谁是谁了,见我沉默,就问:“你为什么讨厌李宇春呀?我后来在电视上看了一眼,好像表演的还可以啊。”即便是跟他,我也惯性地解释:“我不是讨厌李宇春,我只是讨厌超女。”其实我心里想:这样把一个小女孩子捧上天去,是什么居心?而且人各有志,有什么好的自己享用得了,何必逼着别人吃下去?

最近跟朋友说起我日常遇到的人和事,挺斯文的朋友急得抢白我:“这样的傻逼你不抽他还客气什么?”L同学说:除了你喜欢的人,不必在乎任何人怎么看你;除了老板与客户,用不着忍受任何人。真是至理名言,自己心情愉快,才可能一团和气。所以我从今天起,倒要认真得罪几个人玩玩了。那个谁和那个谁谁,你们当心点啊 Emoticons

尿盆vs夜壶

剩饭蕾:Emoticons我靠,这个包装设计草图真强,让我想起了小时候用的夜壶。
YK:Emoticons吹呢吧?你小时候还能用夜壶哪?
剩饭蕾:是啊,小时候不是都用吗?
YK:那叫尿盆!夜壶是男同志用的好不好。
剩饭蕾:EmoticonsEmoticonsEmoticon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