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之间

你觉得不觉得,原来所有的事情,都是在一刹那间发生的。每年春节过后,冬季仍然苟延残喘,偶尔有几天暖和得难以置信,觉得象难得的施舍,冷空气随时候命,所以还是一直裹着大棉袍。忽然有一天,空气中的味道都不对了——带点火药味,春天轰的一声在眼前炸开来,往往手忙脚乱,连春装都未能准备好。

秋天,也是忽然凉起来,某天早上起来,叶子落了一地,象一个残局,也象散场,残妆还留在脸上呢,惆怅旧欢如梦。

连生病也是的,说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其实病去也如山倒。感冒、胃痛,一直死不了好不了地缠绵着,虽然勉强自病床上爬起来,还是浑身不得劲,终于有一天,坐起来身子轻了好几斤,肚子一直饿——这才真的痊愈了。

量变总是一点一点堆积的,然而那些小成绩统统不算数,直到累积成质变,才觉出惊喜。质变永远发生在一瞬间。

比如爱情。即便是细水长流型,也都是不易察觉地堆积好感,堆积堆积,然后在某一刻忽然融化,开始接受这个人。对某人有不满、怨怼、厌恶……总是在一个早晨的阳光里,惊见所有的缺点象尘土一样浮现出来,大势已去,即便没有马上分手,也不过是屈尊忍耐着,再无恻隐之心。

——世上其实从没有概率这回事,没发生,就是零,一旦摊上了,就是百分之百。

小心谨防,情人节?

情人节?这回事,说实在我是不大以为然的。花、巧克力和礼物,都是好东西,但是为什么一定要在V-DAY送呢?难道过了开斋节,咱还不吃饭了吗?花,追人的时候应当天天送,追到了就不必使这桥段了吧;巧克力难道不是生活必需品吗? 《charlie and the chocolate factory》 里, Charlie说:candy does not need a reason,所以他得到了整个巧克力工厂。至于礼物… …有promotion的时候买,比较划算些。

然而从来也不敢明目张胆鄙视情人节,你不过,还有人要过,骗礼物的,借机腐败的,讨好的,赎罪的…各怀鬼胎,都因爱之名,情愿不情愿也得过。以前空窗的时候,说自己不过情人节,凭你怎么坦荡,说出来都带点酸溜溜。现下做了师奶,更不方便说,站着说话不腰疼,饱汉子不知恶汉子饥,没得招人恶心。

不过话说回来,我们知道疼人,那些春情荡漾的男女们,奏不知道疼我们。一到情人节,全市像样点的饭馆,位子一早订了出去,情人们浪漫有多种档次,连拉面馆都人山人海,睿智的x同学一早决定回家煮馄饨吃。我还不信这个邪,一年365天在馆子吃,凭什么今天灰溜溜躲家去?有没有爱情也得容我活下去吧。自以为聪明地去了公司楼下一家不起眼的小馆,也就是早餐+snack的那么个地方,谁知竟也预定爆满,好容易才找到一家有位的饭馆,还不敢吃的过于酣畅淋漓——因为旁边的男女都是柔情范儿地,吃一点互相看几眼,眼睛里恨不能拧出汁来。吃完付帐要走的时候,看到咱老大的钥匙还在我的包里,顺便拎出来还给他。忽然想到,这点家常琐事看在人家眼里,一定香艳的不得了。说不定人家想:一顿饭就吃爽了,连钥匙都送了男朋友,从此登堂入室…幸亏我不认得他们。

现下我服帖了,再也不较劲了。往后情人节,还是受累在家做饭吧,哪怕泡碗面呢?要么在电脑日历上设置提醒,提前10天把位置订上。情人节当天不可开车,打车,make sure钱包里有事先囤好的地铁票,走在街上要面带杀气,防止兜售鲜花的小贩纠缠。若还有不识相的凑上前来,未等她开口,先冲老大喊一声:离婚!说什么也不跟你过了!

男人杀手

magazine上个星期见一位著名企业家,伊和传说中一样意气风发出口成章。工厂大门口挂着豪情万丈的标语,车间的墙上处处贴着他拟的厂训,员工随口引用,熟极而流。也许早都做成红宝书人手一册了吧。象我这样只知埋头做工的人,若想到这家企业上班,恐怕连个接待员的职位也考不上。深觉谋个差事不容易,不由得对现在的工作诚惶诚恐了起来。莫要说打工糊口这种事,如今连做人竟也十分难了。出差时买本杂志看,本来不过想知道明年春季流行什么颜色的胭脂,谁知现在连看本画报都不省心,通篇净是教人如何力争上游,从职场搏杀到驾驭男人。还请来一些“职场精英“现身说法,这里有一位说道:实力不够,不妨虚张声势;那里全套方法教你如何靠男人上位…幸亏读者均为女性,男人不小心看了,倒抽一口凉气,谁还敢亲近女人,就算不吓得阳痿,也得趁早转gay。

一本杂志而已,何必这么咄咄逼人,教会女人穿衣戴帽,已经是莫大功德,时尚杂志同女人一样,还是天真点好。如果女人只知道涂脂抹粉,这个世界会太平好多。

每一刻都不再是崭新的

image我经常考朋友一道题:如果可以让你重新开始,你想从那一年活起?我的朋友大抵都是对童年有点心理阴影的,没有一个人胆敢从头来过。最少也是从大学吧,我自己呢?连大学生活也不堪回首,坚持要从大学毕业开始。还是市侩呀,大学毕业好歹可以自己赚钱了,虽然生活只有更坎坷,但有几个零用傍身,仿佛理直气壮些。没有钱……青春还不是要用来出卖。如果重新开始,我可以找一个靠谱的行当,换一个工种,谈一个没心没肺的恋爱……做一个笑嘻嘻的好人,把一切不愉快的都抹掉,把一切弄砸了的都拼拼好。

可是今天早上,我在电梯里遇见一个小朋友,拉着妈妈的手上幼儿园去,雪白粉嫩,簇新的冬衣与小帽子。伊吱吱喳喳地问妈妈要一个小蝴蝶的发夹,伸出的小手指仿佛是透明的——所有胆敢说自己的皮肤如婴儿般幼滑的人都是无耻的——只有对儿童来说,每一刻才是崭新的吧?生活象打着蝴蝶结的礼物盒子,半惊半喜地拆开……等到大学毕业那年早已经千疮百孔了,即便从此定格,永保青春不老之身,也不过是一只涂满防腐剂的千年老妖精,咱们磨出茧子的中指,熬夜发青的眼底,以及布满灰尘的老心,难道还能再皮开肉绽,长出新肉吗。

如果这一切都能当奖品附赠,那么再想想,究竟肯不肯用上学与考试的代价来交换呢。多次做过这样的梦:不知怎么又留级了,以现在的高龄重新回到中学课堂里,混在一班幼齿同学中,总觉得自己身高马大,笨拙屈辱,一切都力不从心。班上有个小男生,分外殷勤,目光频频递过来,并不敢去接,因为,已经拿不出最好的去与人交换了……

过气阿修罗

结了婚的女人多半都鄙视婚外恋,简单的立场问题。打江山易,守江山难啊。而且大婆要讲究姿势,万不可放低身段与人扑杀,十分吃亏。不伦之恋苦是苦的,然而因得不到,总有一点凄艳,单身女人瞧师奶,假装羡慕得眼红,转过头去就轻蔑:你也不外是要保住你的丈夫——
其实也难怪她们气苦,有些师奶还真讨厌,一上岸就忙着搭救单身女青年,即便你还似一枝花,伊也忙着给你介绍对象,而且手势慌忙,直把你当次货。偶尔还大方地把丈夫借你用用:接送一趟呀,搬个重物呀,让你亲身体会一下她家长工多好使。可是你稍夸赞两句,还未分清是真情还是假意,伊马上警觉地将老公包裹起来,再也不让看一眼。

有什么办法?结婚不外是一种生活方式,女人既然放弃了单身,总得想法证明她的选择是正确的呀。而且身为主妇,虽不用时时摆出一副师奶款,多少也要收敛些,要想安定团结过日子,非死忍不可,于是个性渐渐泯灭,怎么同外头那些飞扬跳脱的女孩子比?防得住一个,也防不住那许多。那些结婚十年还肯早晚查勤的太太,精力还真得算上上乘,大多数最后都是麻木不仁,直到老公再不往回拿家用了,才知道蹊跷。

上次跟朋友说起这个问题,十分自嘲,对方狞笑道:“嘿嘿,你也有今天……”沦落了。我不忿地说:“什么叫我也有今天?我并未试过当第三者呀。”象我这样自私的人,怎么肯慷慨到做别人的插曲?但是年青残忍的女孩子,都有点破坏力吧,青春就是法宝,给了别人脸色瞧,自己还不觉得,不经意地从人家尸首上踩过去,还理直气壮地抢白:“我并不是有心的——”更讨人嫌。现在可都改了罢!

想的这样透彻,到底也没什么鬼用。生活一旦起波折,我必定和其他师奶一样人仰马翻。拿什么同人家争呢?我连公司里的秘书也争不过。人家的孩子都不知是吃什么长大的,聪明伶俐兼强壮。最好一生养草种花,无惊无险。但我的心理颇阴暗,有时不由变态地想,有机会让坏女人找人门来跟我摊牌就好了,因为输又好,赢又好,起码多尴尬的场面我也能应付自如,决不失礼于人。其实谁想这样的一幕发生呢?又没活得不耐烦了。大概工作中学会的一样本领,总不舍得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