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行记

周末我怀揣着满满的日程去办事儿,偏有人从右后方刮了我的车,停车交涉的时候,她先声夺人地说:“我在你前头来着。” 我想起了侯宝林先生的“夜行记”:“您是在车头喽走哇,还是在它后面儿走?”

于是我也学着相声里交警的口气说:“您要是在我头喽走,怎么您的车头会蹭花了呢?”在这么着急烦躁的时候,我也差点忍不住笑场。

我估计她没听过这段相声,不然她应该接:“那……那谁知道啊,那你问它吧。”

“夜行记”真是不朽的相声,每一个细节几乎都有原型,仍在处处上演。好像有一个异曲同工的黑白老电影叫”不拘小节的人“,当年在电视上看到,一样笑到半死。

二。熟

我惊恐地发现,我现在已经活到了这样一个岁数:在这么诺大的一个城市里,看谁都觉得脸熟,听谁的名字都怀疑认识,但又始终不能确定来龙去脉。我不禁像岳云鹏一样指着我自己的脑门问:你忘却了么?

尤其在这个连售货员都只用英文名字的时代,谁不认识三个翠喜五个大卫,以及数不清的米高。或者干脆说我们活到了这样一种局面:谁都不能轻易得罪,谁都有可能在日后遇见,和谁都最好没有太尖锐的爱与恨。

三。人体保护机制

据说北京的出租司机特别爱谈论政治,这个我得替他们辩解几句。要是你们家门口全是爆米花卖羊肉串儿的,你也难免经常会提到爆米花和羊肉串。同理,年年在你家门口开会,就算咱再没有主人翁精神,起码在交通上也得陪着拥堵一下。两会代表们都有什么提案我们倒未必关系,但是代表们住哪儿,每天走什么路线,出租司机一般都要议论一下,要不怎么肃静回避呀。

事实上,出租司机刚说了几句两会就恶心了:“咱不说这个了行么?咱们应该说什么呢,应该互相问:你们家今儿吃什么啊?你们家还有醋么?没有该去买一瓶儿了啊,你老公什么时候下班儿啊。”

说着说着心情真的好起来了,到站的时候司机学着十几年前动画片里的一休哥说:“到这里,就~~到这里吧。”

人根本不用学着放宽心,人体是个非常精密和智能的系统,会自动调节情绪及内分泌,以保护自己。这就是人在受到极端惊吓时会昏过去的原因。而至于我在一万件大事待办的情况下,会梦见IPSA的粉条终于重新上市了,也是同样的道理。

主人翁

我记得小时候,老师经常教育我们,要有主人翁精神。我一回到家,我爸妈就吓唬我:跟家窝儿里横就行了啊,出去别太拿自己当回事儿,小心人家抽你。

事实上,我在家里也横不起来,前有我脾气大的爹,后有蔫儿坏的番薯。云同学有言道:打小儿被冷嘲热讽大的孩子,是不可能有强大的自信滴。但我发现很多人大概都是听老师话长大的,特别有主人翁精神。像美国总统一样,拿自己当全世界人民的亲爹。

那些在我的博客上指导我应该怎么写文章怎么做女人的就不提了,人在网上的表现,基本上和喝高了以后是一个状态,不太知道自己姓啥。生活中也有很多人面对面地跟你谆谆善诱:你应该用什么样的化妆品,穿什么样的衣服,做什么样的工作。没生孩子,则劝你生一个。已经生了,告诉你怎么养。多听听别人的观点也是好事,但是他们内副拿自己当小型上帝的样子,不嫌自己讨厌么,不怕别人抽你么?

事实上,没人会抽她们,根据我自己的经历,你在这些人面前,只有崩溃的份儿。

比如前几天,我因为宿醉有点不舒服,病病歪歪地跟番薯和番薯爹进电梯。番薯爹爱开玩笑,逗我说:“你真不舒服吗,装的吧,一听晚上要做饭就假装病倒。”我也笑答:“人家不是装的,人家刚才都吐了。”这时有个穿着和长相都很朴素的女青年推一辆自行车进电梯,回头盯着我大声说:“你是怀孕了吧?”我们一家三口无言而惊悚地看着她。那女的见状说:“啊……对不起。不过怀孕就是这样的!”小同学,你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吗?这么幼稚和片面的知识怎么可以在生理卫生.com的CEO面前显摆呢。

又比如我们在澳门玩儿两铺,在轮盘赌桌前,一个长相酷似TVB三线中年女演员的孤身阿婶,只看不赌,后来不知怎么看上了我,跑过来附在我耳边神神话话地讲投注技巧,预测结果,好像她是退休赌神。一旦我不听她,马上飞身从另一台扑过来,拍打着我肩膀说:“那,那!不听我,不听我……”,我忍得好辛苦才没把她推倒在地,连番薯也忍不住跟她求饶:“玩吓嗟——”

你说这些以传道授业、救过救民为己任的主人翁,每天敢看新闻么?世界上每天发生那么多事儿而自己插不上手,还不得活活急死啊。

上苍请惩罚不好好吃饭的人民

我想知道,是不是只有我吃饭的时候不说正经事?

我连着跟小贪吃了几顿中午饭,旁边都坐着所谓商务人士,穿得也跟老百姓似得,但俱都口沫横飞,眉头深皱,一副食不下咽的样子。我不是不许别人吃工作餐,但是几千万的合同,渠道的拓展,公司的全球化策略,大抵都不能在40分钟内解决吧?真忙到这个地步,为什么不在会议室里捋胳膊挽袖子啃着汉堡继续奋战呢?

至少,可以边吃边说。我痛恨浪费食物的人。昨天隔壁桌坐着一个男的,叫了一份炸鱼薯条,整整说了四十分钟,喷香的薯条味道一阵阵飘过来,连我们已经吃饱的人都有点动心,他硬是岿然不动,从头到尾每碰过那份东西一下。诺大的一份,连配的沙拉,看来都要原封不动端下去。

他知不知道厨师做一份菜出来要花心思和劳力的?他知不知道世界上还有很多人在挨饿啊?你不想吃饭,只点一份饮料好不好?哪怕你吃一点,剩一半呢。我痛恨浪费食物的人。

人民真事儿逼

《气喘吁吁》和《倔强萝卜》都是一冒头就被大家批评为“烂片”的电影。这倆电影究竟算不算烂片的问题回头再说(《倔强萝卜》我还没看)。当一个电影还在搞宣传活动的时候就被骂,其实是挺尴尬的。面对铺天盖地的批评,两个电影的男主角分别不同的反应。

《倔强萝卜》的黄渤在宣传活动上力撑,呼吁大家支持新导演。《气喘吁吁》的葛优开始还绷着劲儿,后来在人民的质疑声中扛不住了,正式出来道歉,说自己拍完了也很后悔,以后接戏一定会小心云云。

两个男星的不同表现,并不说明他们谁跟导演交情更好或者谁更讲义气。这里面的差别是:黄渤是刚露头角的新丁,葛优是家喻户晓妇孺皆知老少咸宜的大明星,早年演电视剧的时候给老百姓下饭,冯小刚时期又陪着咱们过年,吃群众饭的人特别得罪不起群众。其实以葛优现在的身份,出演一个青年导演的电影处女作,谁都知道他是扶植一下新导演啦。但是人民可不管,人民就是到电影院看葛优演小品去了,结果没想到你们丫拍的居然是一个什么“邪典”电影,跳跃、神经质、四六不靠、焦躁郁闷,人民憋着一肚子的兴致勃勃却没能笑出来,甚至连葛优的光头商标都没看着,于是人民不高兴了,人民不高兴了葛优好惊,所以赶紧出来交待问题。

我怎么觉得“人民”那么事儿逼啊,倒都挺拿自己当人。来不来就撅嘴跺脚扭身子耍小性儿坐地炮,就跟谁该他们的似的。郑欣宜扮个白雪公主他们会“不安”,费时费力地去电视台投诉;陈冠希在自己床上拍个小照,他们就跟自己私处见了光一样不依不饶,演员跟他们想象的不一样也得出来谢罪。平时人民过着谨小慎微窝囊猥琐贱兮兮的生活,一到这种时候就纷纷抖了起来,跟穷人乍富似的。观众本来是花钱的大爷,高兴了捧不高兴了骂,可凭什么不依不饶地让人给你道歉啊。三岁小孩可以认为全世界都有义务哄着他玩儿,大人再这么想就有点给脸不要脸了。

看着葛优陈冠希我都有气,你跟这些事儿逼倒道门子的歉啊。

对人不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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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期间,除了我们祖国母亲做寿花絮之外,还有两条新闻让我瞩目了一下,一个是波兰斯基被捕,一个是巴西的里约热内卢赢得2016年奥运会主办权,噢,或者说,是芝加哥输掉了这次主办权。

我对波兰斯基还不至于幸灾乐祸,毕竟他作为一个艺术家还有值得我尊敬的地方。而且,即便有一点自作自受,但他那一生也未免太倒霉了。有意思的是各界人民对这宗新闻的反应,从电视上对民众的随机采访中你就可以看出,法国人民的逻辑是多么的与众不同:“什么?简直荒谬,他是那样一个伟大的艺术家……”这挨得上吗?

波兰斯基的律师替他争辩的主要论点是:第一,那姑娘看上去实在不像13岁;第二,这件事绝对是个阴谋陷阱;第三,原告早都已经撤诉了呀。除了第三点,我觉得这些逻辑简直跟法国人民差不多。拜托,一个艺术家,跟个把未成年少女发生性关系好平常喈,何必用这种借口开脱呢。

至于申奥那件事,我必须诚实地说我很高兴看见奥巴马输,尤其是当他挥斥方遒一副力挽狂澜于即倒地样子大声说:I urge you, to choose Chicago!美国总统总是需要极大的意志力才能暂时忘掉他不是地球村的村长。也许有很多人赞赏的正是这种强烈的自信,但我历来毫不掩饰我对这种自我感觉过于良好的人的厌恶。巴西那个夏日版圣诞老人款的卢拉总统开玩笑说:“上回见奥巴马,他跟我说卢拉总统,最后申述那天我可能去不了,我夫人干这个比我更合适,我说小奥你不来恐怕会输的哟。今天他来了,结果他还是输了。”我相信人家一个堂堂总统不至于当风使劲帆,巴西人民只是天生风趣而已,但我还是不厚道地哈哈大笑起来,对一个整天得意洋洋不知道自己贵姓的人,我最爱看的莫过于他跌跟头了。

不过作为2009年全球最受瞩目的男士,奥巴马输了这一阵,赢了另一场。他得了诺贝尔和平奖。当番薯跟我念叨这一新闻的时候,我一时不确认是他跟我开玩笑还是诺贝尔奖开了全世界的玩笑。番薯说其实这个奖太应该颁给胡总和马总了。我拒绝对这么无厘头的事件做理性的讨论,我刻薄而政治不正确地说:“奥巴马为什么得奖?是因为一个叫侯赛因的人居然当上了美国总统吗?他们大概觉得这就叫和谐社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