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戏

本篇限制级,PG家长指引

有个小说我写一半搁在那儿,一直推说忙不写。现在不忙了,仍不写。查里不免就谴责我懒。我说:没办法,故事发展到这个地步,女主角势必要上床与人睡觉,我不会写这个。

他怪同情的:恩,要么说黄片不好拍呢。

我说:嘿。耍流氓谁不会?问题是怎么表现情欲,又不下流。

他说:明白了,那么三级片最不好拍。

三级片又比性文学容易些,毕竟有声光影可以运用,身材好的女主角一亮相,活生生的肉香扑面而来,已经成功了一半。语言就贫乏得多,尺度不好掌握,若说得太隐讳,如隔靴搔痒。可是具体到一定程度。。。裤裆底下那档子事,说穿了不过是那么回事,钻研到技术层面,就煞风景了。

我喜欢的作家,仿佛也都不会写这个。亦舒笔下的中产阶级夫妻,情操内敛,经常分房而睡,我严重怀疑她是为了避免床上戏。《珍珠》里面,少女勾引中年有妇之夫,才与他在酒吧说笑几句,话题还未转至暧昧,已经掏出怀孕诊断书来要挟人了,害得我直往回翻,是不是漏掉了几页?

好看的性生活描写,大概就一个诀窍:多写感受,少写动作。应该和金庸古龙的武侠小说一样,只写一掌拍下去如何地动山摇,用不着把整个拳谱画出来吧。我也看过一些“言情“作家的小说,大段激情戏,一招一式你来我往,复杂得犹如杂技,笔者生怕你想像不出,就快配插图了。最为难的是涉及人体器官,怎么称呼才不粗俗呢?她们惯用的词是“他那男性的欲望“、“坚挺的昂扬“。。。啊,还能更肉麻吗?真攞命。这么一看就觉得《金瓶梅》是写得的真好啊,淫荡情趣戏谑兼而有之,那么沉迷此道,也还能举重若轻。最消魂的一句话,莫过于西门庆责打出墙的李瓶儿:淫妇,你想我不想?李瓶儿答:达达,你就似医奴的药一般——

洁本也很好看,动辄打格仔,我喜欢研究它删去的字数。喏,此处删去3000多字——一场交欢而已,可以写那么多?咦,此处删去3字,究竟是什么?心痒难搔。而且因为真正是热辣辣写了一半地删掉,胃口已经被吊起来。不象贾平凹《废都》,假装删去数万字,其实什么都没写。作者根本没有那样的想像力与文采。

床上戏最难把握的不是尺度,是态度。这件事也不过是民生,太在意显得矫情,太不当回事呢,就有点畜生味道。最可怕的,还是以科学口吻居高临下地谈论它,所以渡边淳一的小说,写的再露骨,也觉得有点冷飕飕,毫不动情。何故?因为此老原是整形外科医师,精通解剖学,习惯了把人体看作森森白骨,没什么神秘感。我们大学时有位女同学,非常纯洁羞涩的,且不要说sex了,连块橡皮都不肯与男同学私相传递的,有一回我们在宿舍里谈到限制级话题,大家都以为她会躲床上去拿枕头捂住耳朵,谁知伊一边梳头一边若无其事地接口:“我妈说,男女行房事的时候——“

同学都惨叫起来,行房。。。过夫妻生活。。。浑身的汗毛听到这样字眼都会得站起来——果然她妈咪是位医生。